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今晚的夜空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月亮藏在薄雾里,犹如有一支巨大的彩笔,沾上黄色颜料,在湿润的夜空上一点,黄色慢慢向四周晕染开,由浓转淡,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无边无形。
原来“秋月无边”是这样的意境啊。
夜空对秦时明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结界”。此刻对着秋月无边后面的结界,秦时明心绪千回百转,喃喃问道:“夜空有多厚?”
“什么?”安大方正在享受着被香烟的尼古丁贯穿肺腑的快感,冷不丁听到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问题——夜空有多厚?
“嗯!”秦时明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的问题有问题。
见他一脸认真,安大方深深吸上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地上,抬脚踩灭,边吐着烟圈边认真地思考起来。
多厚?夜空其实就是宇宙,应该问多‘大’吧?不过宇宙无左右,用‘厚’来描述好像也无不可。
“据我所知,人类可观测的宇宙应该有几百亿光年那么‘厚’吧。肯定不止这些,只是更远的部分以人类目前的能力还观测不到,况且宇宙还在不停地膨胀,嗯……不断地变厚。”
也不管秦时明能不能明白,安大方很别扭地把这些词组合起来。
“几百亿光年是什么概念?”
“就是光都要用几百亿年才能走完的距离。”
“为什么是光?”
“因为光是人类的认知中最快的。”安大方像给一个小学生做家教,快要失去耐心了。
“光是最快的。”秦时咀嚼着,一脸专注,好像真的能把这句话嚼出卤味来。
“宇宙?宇宙里有什么?”秦时明不再计较这些量词的意义,顺着自己的思路来发问。
“很难说。如果说它空无一物吧,里面却充斥着许多不明物质;如果说它地负海涵吧,里面却又是连空气都没有的真空地带。总之里面不是星系就是黑洞,很难言喻啊。”
“黑洞?黑洞是什么?”秦时明又是犀火一闪。
“这个……没人知道,因为进去了就回不来的。听说会被传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会不会这所谓的黑洞就是上古结界的出口?秦时明有些小激动,以为只差一步就踏入破解上古结界的门道了。
“我们有人进去过……宇宙吗?”秦时明以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继续问。
什么进去过?难道正常情况下不是问“上去过”吗?
安大方对秦时明问问题的清奇角度很无言。不过宇宙无上下,也许用“进去”更合适。
虽然这些都是小学生才会问的问题,不过也很考验安大方的知识边界。权当温故知新吧,这么想着,他也不纠结了,稍稍思考之后,摇了摇头。
“人类寿命太短,况且以人类目前的技术,载人航天器的速度尚不及光速的千分之一,在动辄以光年计算的宇宙里,人类还无法活着离开太阳系。”
“不过一直以来,各个有实力的大国都有探索宇宙的计划,其中一个叫‘旅行者一号’的探测器,升空四十多年,据推测应该已经飞出距离地球两百多亿公里。”
“这也许是人类探索宇宙的最远记录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飞出太阳系。”
安大方说得心平气和,秦时明听得心潮起伏。
虽然“百亿光年”“百亿公里”等量词他没概念,但人类穷极所有智慧都还走不出这沧海一粟,上古结界的浩瀚无垠与广袤无边可想而知。
银河星汉,映着秦时明的幽幽双瞳。他为刚才以为只差一步就可窥见上古结界天机的幼稚想法感到无颜。
他再一次抬头凝视着苍茫青冥,夜空的点点星光,似是远方也有无数个同样的自己,正睁大双眼困惑地望着他。
“我是谁?”这个古老而可笑的问题再一次无端涌现。
他感到自己渺小得像一枚棋子,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拈起放入一个巨大的棋盘中,又或许干脆已经被对手吃掉,成了一枚弃子。
正出神间,楼下传来胡翠萍醉醺醺的声音:“儿子!儿子!快来帮忙!”
两人快步下楼。
胡翠萍和杨筱桃相互搀扶着,走路东倒西歪。杨筱桃还没进门,就扶着墙呕吐起来。
“怎么喝这么多啊!”秦时明搀住胡翠萍,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两杯热水。
一杯递给胡翠萍,一杯递给刚被安大方放下来的杨筱桃。
“棠妞呢?今晚跟我睡……”杨筱桃喃喃自语。
两个青涩男人,都不是很会照顾人,只好把她们搬回各自的床上,盖好被子,等她们酒醒再做打算。
“今晚我就在这里将就一下了。你上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安大方往沙发一躺,用外套一盖,闭目养神。
“好吧,有事叫我。”
饭局上一杯酒下肚,现在后劲上来,秦时明眼皮也有点重,打算上去炼炁化困,等图阑珊回来。
……
与此同时,一栋停工多年的烂尾楼某层,一个身穿卫衣短裙的女孩双手被反绑,身体蜷曲,侧躺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随着一个瘦高身影的出现,女孩被散落长发遮盖的瞳孔慢慢扩到最大,呈现一片绝望的死灰。
来者正是金三财,而躺在地上的无疑就是吕海棠。
金三财吐着烟圈,澹澹地看着吕海棠,不知要打什么主意。
“人给你带来了,我的东西呢?”
一把瓮声瓮气的声音,如秋风扫落叶,带着沙沙的尾音。接着一个黑影从柱子后走出来,颜面藏在黑色的蒙巾里。
“哈,阿夏,有没人跟你说过,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好吓人啊。”
叫阿夏的蒙面人似乎对金三财并没有好感,淡漠地说:“东西拿来!”
“别急啊阿夏,人在这里,东西还怕不给你?不过,能不能透露一下,那东西有什么用?”
金三财不愧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在不确定自己手中的价码时,从不轻易出价。
“少打听,对你没好处。”阿夏语气中已带着不满情绪。
“唉,阿夏,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东西是不是没带?”阿夏已经看出金三财的伎俩,无非就是在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