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告之讲完后,他看着身边的五个人,问道。
“你们说,变成谵妄是因为内心有怨气,那……我怨的是谁呢?”
许墨离听的有些生气。
“你们就这么守规矩吗?
黄石的伤残赔偿都没给他,就因为他没有保险?
是!入职就说了,他是临时工,没有保险,不同意可以不入职。
但他有的选吗?
这……合理吗?
钟愿拿不出证明营养品有问题的证据,他看到那些公司提供的检测报告就选择相信?
别说他提出赔三十万,就算是几百万几千万都可以啊。
一条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这又合理吗?
为什么你被裁员?
因为你最好欺负,你最守规矩,你不哭不闹,你说就走,你不给集体填麻烦。”
“这有什么不对吗?”
彭告之很不解的反问。
“社会一直是这样教我们的啊!
遵守规矩、诚实善良、不争不抢啊!
你难道从小不是接受这种教育的吗?
我!何错之有啊?”
许墨离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不就是死局吗?
谁都没错啊……那彭告之怨的是谁?老天爷吗?
“不公平。”
云卿淡淡的说。
“你怨恨的是不公平。
你心中有怨,这种怨没有发泄口,它藏的很深。
但怨,就是怨,妄器能感受到。
所以,你变成了谵妄。”
所有人都有些迷茫的看着云卿。
他继续说。
“你遇到的不是常见的不公平。
不是那种明显的、赤裸裸摆在你眼前的不公平。
不是有个脸谱化的坏人站在你面前,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的那种不公平。
所以,你没有宣泄口。
因为,你遇到的是一种……必须的、无法选择的不公平。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个道理我现在都记得。
我们这个世界在端一碗水,这碗水,是永远端不平的。
当这碗水发生倾斜的时候,就有人必须要用牺牲,来换取世间太平。
那谁去牺牲呢?
不就是社会中最好欺负、最守规矩、最善良的那些人吗?
这些人如果不肯去牺牲,那剩下的人还会给他扣上一顶破坏和睦的帽子。
总有人要牺牲,世界要做的就是。
让这些人在牺牲的时候,心甘情愿。
你们这些老实善良的人都是备用品。
可能你们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需要牺牲的时候,那你们就能安稳的活到老。
然后再教育下一代,再告诉他们。
你们这样……挺好的。
但总有被选中的人吧?
这些人!
不变成谵妄…………哈哈,难道成佛吗?”
彭告之眼神都黯然了。
“原来,黄石去争、去要,是能要到赔偿的吗?
原来,钟愿去告、去反诉,是能扳倒大公司的吗?
原来,我去反对、去赖着不走,是可以不被裁员的吗?”
云卿冷笑一声。
“想什么呢?不可能。
你现在要踢飞沙滩上的一只螃蟹,它英勇反抗,你就踢不飞它了吗?
如果把螃蟹换成我呢?
你敢踢我,我能断了你的腿,然后再要了你的命。”
彭告之忽然变的有些歇斯底里。
“所以啊!你说的解决方法都不可能啊。
你们高高在上,你们说的轻松。
你们强大,你们都是破妄者,四个还是龙级,这有几个人能做到?
你们变成破妄者难道不都是家族红利、强者帮助、命运使然吗?
难道我在家里排队等,就能等成破妄者?”
云卿一把抓住彭告之的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
“若是那天骨头没有附在我身上,我死了就是死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我就必须认。
世界的这碗水端不平,你就算再换一批人来,他也端不平。
既然这碗水,永远端不平,既然有一部分人天定要为此牺牲。
那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成为不被牺牲的那一部分人。
你们这几个人的悲哀就在于遵守规矩。
然后,你们还打心底接受了世界的不公平。
既然这样,那你还叫什么叫?你还有什么资格叫?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在怨什么?
因为,你接受了世界给你的规则,接受了这碗端不平的水,接受了自己就是那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备用品。
就是因为这样,每当出现,我有九个苹果,要分给十个人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
不给你!
这些所有的事情,产生了滔天的怨恨。
但怨恨去哪里了?
怨恨被你遵守的规矩,压在你心底压的死死的!
你真不知道吗?
还是说,你不敢……逾越那些规矩?
这就是答案,自己去想吧。”
彭告之忽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似乎打开了心底的规矩枷锁。
他忽然不被那些奉献给束缚,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怨气。
“哦……原来这就是答案。
我怨世道不公?
不对。
世道……对很多人来说,是美好而公平的。
因为,有一部分人,正在为这些公平而牺牲。
我就是被迫牺牲的其中之一,所以我才会有怨气。
但是,我的教育告诉我,我做的是对的,我所做的,是世界需要我做的。
就像,屠夫告诉羊。
它们要好好吃草,好好长大,好好长肥,等到一定需要杀一只的时候。
我被选中了。
我问屠夫。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觉得我做的很好啊?为什么我要被杀掉?
原来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要被杀掉的啊……”
彭告之的声音开始出现变化,各种变化。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所有的声音都出来了。
“那……小哥,你说说看,我是为什么呢?我那么有钱,最后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还有我,还有我,也帮我解答一下,为什么分发物资的时候,就唯独少了我的呢?
也是因为我不哭不闹吗?
我……我,先帮我,我跟你讲一下我的事儿吧。
不,不,你让开,先是我。
我知道了,原来我怨的也是不公平啊,凭什么不公平的是我呢?
让开,我要问他。
先回答我的。
你回答我啊。
你让开,我先问的……”
陆司南满脸惊恐的喊道。
“云卿,别打他啊……快……快放开他。”
云卿觉得奇怪,他转头问道。
“怎么了?”
他却看到了四个人都被吓得满脸惨白,说话声音颤抖。
“快……快回来。”
云卿再回头,眼前被他抓着衣领的人,已经不是彭告之了。
而是一个面庞冷峻,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且眉清目秀的三十岁出头的男子。
他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此人就这么看着云卿,冷冷的说。
“放开。”
云卿收了手,问道。
“庞大的怨恨,但不知道自己怨在哪里?强大的气息,我都感应不出是什么级别。
所以……
你是舒浩?”
“你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舒浩整了整衣领。
“陆明川都不敢对我直接上脸,你倒好,打了我个大逼斗。”
云卿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妈卖批。
他小声的质问陆司南。
“你搞什么啊?你不是说你跟舒浩打了很多年吗?你开始没认出他?”
陆司南还没说话。
舒浩说道。
“认不出很正常,彭告之只是其中一个舒浩,我也是一个舒浩,舒浩有一千多个,她才见过几个啊?”
陆司南小声解释。
“舒浩……他就是你说的那类人。
那种……在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必须牺牲的那类人。
他的本体……把这类人全给接收了。
然后他就开始了人格分裂,精神上以及物理上一起分裂。
我们一直以为他就只有几百个罢了。
原来,有一千多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