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客栈高楼最深处,不时传来些许淫靡的声音。江三工红着脸站在门外,迟迟不愿敲门。倒是一旁的侍女连真一脸疑惑,他不明白为何方才还是一副壮志凌云模样的主子怎么就突然如此羞涩了。她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不知道里面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三工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在围栏上他才猛的转过身趴在护栏上,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侍女连真眨巴着眼睛,见自家主子如此不对劲,定然是那屋内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想到这里她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房间的大门。
房间内的声音一下子传出来,江三工瞬间转过身扭过头看着连真,他满脸的震惊,随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屋内,又慌忙的扭过头去。此时的连真看着屋内那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脸色通红,又赶紧伸手把门拉上。独留黄林搂着两位师妹在地板上发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踹门。
黄林在两位师妹雪白的屁股上拍了拍,似乎有些生气,说道:“起来吧,穿好衣服,看看是谁来找死。”
两位雪白的身体坐起身便开始把地上散漫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若是沈远二人在这里,定然可以看出来,黄林的两位年轻师妹似乎穿错了一部分。她们二人把门打开,俏白的脸颊上满是酡红。此时面容英伦不凡的江三工站在门外,手里握着一把金丝边的折扇,看起来风度翩翩,加之他的衣着不凡,看起来颇具贵气。
两位女子的脸颊似乎更加红润了,他们打开门把江三工二人迎进来。江三工刚一进门便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而连真则是皱起眉头,似乎闻着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此时黄林端坐在桌前的长椅上,他声音低沉的说道:“不知二位来自何处,来找我又有何贵干?”他的手摆弄着桌子上的玉杯,似乎很是随意。
江三工站在原地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小生听说阁下特别讨厌读书人,遇到读书人都是要杀掉的,才特此过来瞧瞧,不知阁下为何如此厌恶读书人?”他说话时眼睛里清澈的如同一汪清水,让人觉得没有丝毫邪念。但也是这种眼神,让被打断的黄林更加愤怒,他用力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让两位师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真连忙要上前护在江三工身前,却被他拦住。
此时黄林站起身来到江三工身前,他低下头恶狠狠的盯着江三工说道:“所以你只是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我看你也是读书人,那你就去死吧。”说着伸出肥胖的右手向着江三工的脑门拍去。他的面庞浮现狠毒的笑意,却迟迟不见眼前的少年被他拍死,当他微微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时,他的面目惊恐万分。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右臂已经不在自己的肩膀上,而是出现在男子身后,那身着一身黑衣的女子手中斜着一杆长枪,自己的右臂就在那长枪的枪头上挂着。
疼痛直到此刻才瞬间席卷他的全身,让他痛苦不已,那两个坐在门口的师妹已经被吓的晕死过去,他身体一歪倒在一旁的桌子上,沉重的呼吸声传遍整个房间。江三工扭过头看了一眼连真,示意她下手有些重了,随即又抬步来到黄林身前。此时轮到他低着头看着黄林了,他轻声说道:“现在能说说为何你如此厌恶读书人了吗?”
黄林全身抽搐,瞳孔中满是血丝,他连忙痛苦的说道:“大人,我说我说,几年前这里来过一个读书人,这个读书人公然反对我们黄正门,因此我才特别厌恶读书人。”
江三工问道:“他为何反对你们?”
黄林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说话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江三工看出的为难,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有你的为难,你有难言之隐,对吧?”
黄林连忙点头,满脸欣喜,他心中叹了口气,只要不追问,就是好事。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突然他脸上青筋暴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睛瞪的滚圆。他的另外一条手臂也消失不见了,疼的他已经无法思考,他大声呼喊:“我说我说!”
江三工笑着说道:“说吧,我听着呢。”
黄林此时的声音无比虚弱,口齿虚弱不堪,江三工流露出一个嫌弃的神色,他轻声喃喃:“就这还瞧不上读书人呢,这身体素质还不如一个孩童,也配瞧不上读书人?”说着他从怀中拿了一颗丹药塞到黄林的口中。黄林的脸色可见的的变得红润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力量。
他说道:“这件事涉及到我们黄正湖的秘密,希望这位大人可以保密。”见江三工点点头他才轻声说道:“黄正湖主要是两个方面让人喜欢,一个是美丽的湖景以及衍生的娱乐,另外一个就是那鲜美的黄鱼,这是所有人都了解的。但是隐藏在这背后的,美丽的景色自然不必多说,但是那最主要的颜楼女子,这是享誉大水的烟花之地,那里的女子最初都是从附近的百姓家抢来的,如今倒是从大水各地都有许多女子被送来这里。那些女子本没有如今的美貌,但是通过特殊的药物可以让他们越来越漂亮。”
江三工眯起眼睛问道:“强抢民女?拐卖人口?胆子不小啊,那药物怕是也有后遗症吧?”
黄林点头说道:“那药物一但被女子服下,虽然会让他们美丽非常,但是再也不能生育,而且,而且目前我们的进展来看,没有女子活过三十岁。”
江三工一巴掌拍在木椅上,瞬间粉碎,他沉默片刻又问道:“还有呢?”
黄林颤颤巍巍的从桌子上滑到地上,他艰难的靠在桌子腿上,脸上的恐惧已经消减大半,仿佛看透了一切,他轻声说道:“还有就是那鲜美的黄鱼,是吃人的。”在江三工不解的目光下他又说道:“许多年前,那黄鱼没有如今的美味,和湖泊里其他鱼相差无几,直到有第一个人被淹死在黄正湖里,我们知道了那黄鱼吃人的习性,当我们把黄鱼捕捉回去便知道了吃完人肉黄鱼会更加美味,于是那黄正湖的湖底便有了无数的死尸。”
江三工突然说道:“这和你厌恶读书人有什么关联?”
黄林满脸绝望的说道:“许多年前,有个读书人知道了那些颜楼女子的秘密,他就站在如今的湖边客栈门口大肆宣扬,号召这湖边的百姓和商贾反对我们,让我们停止我们的生意。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理会他,他的所有行动和语言都无法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身旁。有了颜楼,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赚到钱,都可以得到生活下去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那个读书人竟然也沉默了,我们嗤笑他,说他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离开了,可却在几天后又回到了这里,是大水商行把他带回来的,一个在这里哗众取宠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安然无恙的离开呢?他被淹死在了黄正湖的湖心,是我们黄正门做的。自那以后,我们知道了黄鱼的秘密,那些颜楼的女子变得越来越多,死掉的全都喂了鱼。”
江三工突然幽幽说道:“说起来那个读书人算是帮你们发现了巨大的财富,那你为什么又如此厌恶读书人呢?”
黄林沉默片刻,说道:“我就是讨厌读书人,那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可你看看那颜楼的客人,几乎全是读书人。到颜楼见到貌美的姑娘,便要大谈儒家礼法,吟诗作对,酒肉交换之后便要劝风尘女子从良。结对走在路上,见到纯洁的姑娘,便要站在一旁调侃两句,若是开心了,就要大笑离去,若是不开心,心头火焰四起,造谣中伤接憧而至,最后还要拉良家女子下水。”
“你再看那些官老爷,从小地方到朝廷,哪个不是读书人,可是有几个是为了老百姓读书的?上任时说的好听,要当个什么父母官,那不就是后爹后娘?这天底下有几个后爹后娘真的能疼那与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的?老话说狗养狗疼,猫养猫疼,不养不疼。”
“那些读书人说话不爽利,做事不爽利。满口都是为人好,浑身都是他人血。我为什么不厌恶他们?”
江三工嘴角抽了抽,小声解释道:“也不都是这样吧。”
黄林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直接笑起来了。他对着江三工说道:“可不是这样的读书人,他们在哪呢?那第一个淹死在黄正湖里的读书人算一个吧,你知道吗?他是要去京城参加什么考试的,或许是能当官的。”
江三工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黄林,黄林笑呵呵的,他的口中还在不断向外流血,似是有些挑衅的说道:“你也是读书人吧,不知道你比不比得上那湖里淹死的。”话音刚落,一把长枪穿过他的额头,他就那么死在了地上,连真拔出长枪向着另外两个晕倒的女子走去。江三工出声道:“连真,算了吧。”
连真回头道:“公子,这里没有什么好人,杀了也就杀了,不必心有愧疚。”
江三工轻叹一声,说道:“欺负她们有什么意思,走吧。”说完便离开了。连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女子也迈步离开。
当他们走后,房间里安静的可怕,两位女子忽然同时睁开眼睛,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浓浓的恐惧,她们一齐看向了那早已死的透彻的黄林,两只胳膊随意得被丢在地上,他靠在桌腿上死不瞑目,二人对视一眼快速爬起身离开,朝着黄正湖外围逃离。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具死去的尸体,他的尸体朝一旁倒下去,上半身压过桌布倒进了桌底,他死也不肯闭上的眼睛正对着桌子,那灰蒙蒙的瞳孔映照了一缕黄色的光芒,一张符咒缓缓消失在桌底。
江三工在湖边客栈的掌柜那里丢了一块金元宝,在小二呆滞的目光下离开了客栈。他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连真的长枪不知道去了哪里,安静的跟在江三工的身旁。突然江三工问道:“连真,你说我们二人能解决这里的问题吗?”
连真摇了摇头说道:“难。”
江三工有些沮丧,轻声说道:“父皇说大水商行虽然不归大水官方管辖,但是却绝对不会对大水国有害,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可能。如今这一个游玩的地方就已经血债累累,更别说整个大水国了。”
连真连忙上前小声道:“公子,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
江三工撇撇嘴,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他看见了方才的两位仁兄在街边的馄饨铺吃馄饨。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了一旁的连真,问道:“连真,咱们还有钱吗?”
连真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交给江三工说道:“公子,我们没多少钱了,出门的时候带的就不多,您路上又散出去不少,不多了。”
江三工欣喜的接过这一两银子,他说道:“走,公子请你吃饭。”说着就朝着沈远二人而去。跟在身后的连真满脸苦涩,只得跟上去。
沈远与邓不还坐在馄饨铺,邓不还似是有些忧愁,碗中的馄饨连动也没动。沈远伸手端过他的碗,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在唉声叹气。沈远手中一道黄色光芒闪过,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邓不还连忙问道:“怎么了?”
沈远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不断低头往嘴里扒馄饨。
此时一道声音出现在邓不还的身后:“二位兄台又遇见了,真的好巧啊。”江三工一边说道一边坐在了邓不还的身旁。他还示意连真坐下,连真便坐在了另外一根长凳上。江三工对着小二喊了一声三碗馄饨便笑呵呵的看着沈远二人,邓不还被看的有些发毛,他轻声说道:“这位小兄弟见到了那人吗?”
江三工笑着说道:“见到啦,见到啦,不过二位放心,他以后再也不会厌恶读书人了。”邓不还疑惑的看向他,沈远则是面无表情的吃着馄饨。
此时江三工说道:“还不知二位仁兄姓甚名谁。”
邓不还拱手说道:“在下邓不还。”他又伸手指向沈远,“这位姓沈名远!”
江三工连忙拱手:“原来是邓兄,沈兄,在下江三工,这位是我的侍女连真。”
“在下方才去见那黄林时,了解了一些事情,想跟二位说说。”
邓不还说道:“江兄请讲。”
江三工笑道:“不知二位可知颜楼?”
邓不还突然有些沉默,沈远说道:“知道,昨日我们二人到达这黄正湖时就见过颜楼,不过并未进去瞧瞧。”
江三工笑道:“那二位想进入瞧瞧否?”
邓不还刚想拒绝,沈远却提前说道:“传闻颜楼皆美人,世所罕见,我们二人自然是想要进去瞧瞧,只可惜囊中羞涩,不去也罢。”
江三根刚想说什么,小二却把馄饨端了过来,他给连真推了一碗,给自己留了两碗,先是喝了一口馄饨汤,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态,良久以后才说道:“二位若是想去,在下出钱,如何?”
一旁的连真喊了一声公子,却被江三工打断,他对着沈远二人问道:“在下出这银子,二位与我一同进去瞧瞧,如何?”
邓不还看向沈远,沈远笑着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江三工一拍桌子,说道:“沈兄爽快人,那就明日傍晚太阳落山,咱们在颜楼门前相见,如何?二位放心,绝不让二位吃亏。”
沈远拱手道:“那就多谢江兄带我二人见见世面。”
“客气。”
“我二人还有些许事务有待处理,就先告辞了。”
“慢走。”
待沈远二人离去,连真连忙说道:“公子,咱们没多少钱啦,你一个人去就去了,如今若是要再带两个人去,不说他们会不会有巨大的开销,但凡他们点了一个姑娘,我们的钱都要大缩水啊。”
“再说您千金之躯,岂能去那种烟花之地,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我可怎么办啊?”
江三工呆呆的看着连真,他说道:“上面怪罪下来,我不是和你一样,我不比你好过。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退一万步来说,我又不是去睡姑娘的,我是去瞧瞧,没事的。”说着已经连汤加饭吃完一碗馄饨了。
一旁的连真嘟嘟囔囔:“去了那种地方,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我听说那里的女子每个动作都是要让人花钱的,都不用动手,男人就乖乖上床去了。那女子要是动动手,男人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江三工一口汤喷出来,他伸出手揪住连真的小耳朵,说着:“这都是谁教你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点不学好,成天就会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但凡把你那心思多放一点在练武上,秦家那小子也不至于被评为年轻一代里天赋最好的,你不吃馒头也争口气行不行?”
江三工突然有些伤感,他松开手,连真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听见江三工在一旁伤感道:“你能练武就好好练,我不能练武啊,你不知道,我看见你们飞檐走壁、横渡虚空,心里面多羡慕的。”他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似乎有着什么让他羡慕的地方。
连真撇撇嘴,轻声说道:“那你也练武呗,有没有人不让你练武。”
江三工白了他一眼,继续吃着馄饨,连真在一旁又说道:“公子放心吧,连真一直有好好修行的,到时候连真保护你!”
江三工笑了笑,伸出手想摸摸连真的脑袋,突然想起来她比自己还要大几岁,又收回手。连真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江三工,他摆摆手说着快吃饭吧。
沈远与邓不还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嘈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赶路的人们形色匆匆,只有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稍稍驻足。
邓不还突然问道:“你真要去那颜楼?”
沈远说道:“那颜楼有大秘密,去看看也好。”
邓不还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太危险了。就算是秘密顶了天了,咱们也管不了,何必去呢,你不如赶紧去京城当个大官,再回来好好算这笔账。”
沈远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他笑道:“没事的,我就是去看看,咱们一起,绝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邓不还低着头走路,口中还在说着说着:“我还是觉得咱们不该去的,那地方邪门的很啊。”
沈远摇了摇头,他突然问道:“咱们今天还去钓鱼吗?”
邓不还突然抬起头,他说道:“走,不钓黄鱼了,钓一些小草鱼吃一吃。”
“昨天的鱼饵你还有吗?”
沈远说道:“有啊,怎么,你一条没钓上来,结果你的鱼饵也用完了?”
邓不还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我就把那些鱼饵都丢进去了。想着能不能把鱼都给吸引过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嗯,这话说的没毛病,就是一条没有有些尴尬。沈远无奈说道:“走吧,咱们去昨日那里再买些。”
宽广的湖面泛着一丝蓝光,二人走在水面上的木板上,这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大早上就来到这里钓鱼,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的鱼篓里有许多鱼,唯独没有黄鱼,似乎连钓鱼多年的老人也无法想钓什么就钓什么。
他们又来到了昨日的地方,但是这里已经有人在这里坐着了,沈远从来没有想过钓鱼还需要提前抢位置。就在二人正要离去重新找位置时,那个占位置的人突然转过头来,他看着邓不还,眼睛中似是有些疑惑,他手指着邓不还轻声问道:
“我是不是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