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年终,一场大雪。漫山树木盖了白头,大山也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在寂静的夜晚沉眠。但在群山之间,氛围却截然不同。群山环抱,风雪漫天,其中却有一座村落热闹非凡,火红的灯笼高挂,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提醒孩子们上桌吃年夜饭。家家户户,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这个村子叫十里村,村庄被群山环抱,只留两个出口,而碧绿的河水也像一条通灵的巨蟒,从村东的山外来,向村西的山外走,河水弯弯绕绕流经整个村子,没人知道巨蟒的来处,也没人知道巨蟒的尽头,但人们都知道,他们离不开这条河,因此称之为生河。
大年初一,正是家家户户走街串巷拜年的日子。清晨的阳光洒在村庄的屋顶,和着升起的炊烟,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公鸡的欢鸣,村东的一处院子里传来锤子敲击木头的声音,院子是由各种形状各异的树枝围成的,比成年人还要高两个头,从树枝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一间茅屋正安静地坐在院子拐角,院子的桃树像一位身穿素衣手提灯笼的的老妪,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正蹲在院子里、桃树下,手里拿着一个锤子敲击着,身边是几个早已做好的小板凳,看起来精致又有点粗糙。
村里人刘三根不知何时正趴在篱笆院上静静地看着,突然大声道:“宋先生,您干嘛呢?大年初一可不能干活的啊,不吉利!”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
宋近书猛然转头,长吸一口气,差点坐在地上:“啊,是老刘啊,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进来,呵呵呵,我记得你以前是木匠?快来帮我看一眼,我这凳子怎么越修越丑了,真是奇怪,这凳子腿也是,越修越短。”
宋近书一把拉过刘三河的臂膀,牵着就往院子里走。刘三根看起来约摸四十多岁了,眼睛圆圆的,脸方方的,个子中等身高。年轻的时候为了讨口饭吃,跟一位外乡老人学过几年木匠,别的不说,做得一手好家具,前些年出去赚大钱突然回村,还带回来一个外乡媳妇,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回乡两三年又生一个大胖小子。村里人都说他是有福气的,媳妇娘家肯定远的很,说话都听不太懂。不过刘三根本人每天倒是见人就笑呵呵的,看着就实在。
刘三根瞧着这情形,像极了半夜黄鼠狼咬着老母鸡翅膀拖着走,说来也怪,那黄皮子偷鸡还真是一把好手,怎么一咬着鸡翅膀,鸡就不自觉跟着走了呢?刘三根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正拖着他往院子里走的宋先生,大概今天自己这是鸡入狼口了。
“我说宋先生哎,这是您自己做的凳子?”
刘三根看着那几个小凳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眼神一亮,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满脸的古怪意味,对着宋近书开口道:
“宋先生不愧是读书人,听闻我大水国京城长治,流行一种养生之法,只需脱去鞋袜,赤脚走在卵石之上,便可延年益寿、福寿安康,宋先生便举一反三,把此法运用到豚股之上,无需劳累,便可达到同样的功效,当真厉害。”说完还不忘左手扶右腕,右手比拇指。
宋近书满脸无奈,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给孩子们做几个小板凳,却发现自己这手工技艺确实不咋地,好不容易做出来几个小凳子,可这模样着实令人伤心,如今又听这刘三根如此言语更是令人糟心。无奈道:
“唉~,这板凳真不好做,你看我这还能不能用?”
“不能!”老刘盯着小板凳脱口而出。
“那要是经过你刘三根刘大木匠的手来稍加完善以后呢?”
刘三根突然控制不住嘴角,转过头看向宋近书的眼睛,一边笑着一边说着: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只是可惜,如果木头没有被做成板凳就更好了。”
宋近书没好气的斜撇了一眼刘三根:
快修吧,孩子们的屁股好坏可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呢。别忘了你家刘喜和刘迎可也在我这学堂呢。”
刘三根听着这话,边说好好好边拿起宋近书做的古怪玩意儿,突然惊奇道:
宋先生这桑树材可不简单啊,我打了那么多家具,遇到这种木材可不多见啊!宋先生哪里得到的?”
“说来也巧,就在村东边落户山对面,沿着生河岸边,穿过去就有,我昨天去赏雪正好捡到的。”
刘三根闻言紧紧盯着宋先生的表情,可宋近书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又低头摆弄起小凳子来,口中碎碎念:
“如此好的木材,宋先生竟拿来做稚童的凳子,还做成这幅样子,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刘三根的碎碎念,听的宋近书是满脸无奈,嘴角直抽抽。只得转移话题:“今天大年初一,怎得想起来跑我这里来了。”
“害,初一串门拜年,走着走着就到宋先生您这里了,这不是想着您一个人住在这村东边孤单嘛,来看看您。”
宋近书白了他一眼:“是为了你家刘喜吧,年龄不够吧。这么早就送来我这读书学字,以你家小喜子的性子,还不得跟你在家闹翻天?”
刘三根有一儿一女,姐姐叫刘迎,弟弟叫刘喜,村里人都说姐姐刘迎的性子随她娘,是个老实体贴的姑娘,是个雪白干净的好丫头。但要说姐姐是个如水一样的好姑娘,这弟弟刘喜就是个不省心的小王八蛋。就在去年,就因为张家小子张旺凭着年龄稍大两岁觉得他是个小屁孩教训他两句,竟然每日去张家水井里尿尿,如果不是共用一个水井的王婆有事提早出门撞见,硬拉这刘喜去刘家要个说法,最后是刘三根抄起小树条打的王婆伸手劝说才结束。
刘三根眼一瞪:“他敢,宋先生你放心,我们家我说了算,我让他来,他就必须得来!再说了,只等三月初五就八岁了,等‘砚冰释’也需要一些时间不是,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候这小子要是不听话,学不好,您只管打骂,不用管我。等回到家我定要让这小子知道,他爹我这鞋底也未尝不厚。”
宋进书眼带笑意,说话温声如玉:“我可不敢,若是半夜气不过跑到我这院子尿尿,找谁说理去。”
这话说的刘三根满脑门黑线,他都快忘了这事了,你宋近书好歹也是个风清门正的读书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奇了怪了,你不是不出门的读书人吗,这种事又是怎么传到你的耳朵里去的。
“哎呀宋先生,这十里村谁不知道您博通古今、学识渊博、桃李芬芳……”
“停!好了老刘,你不必再说了,你就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
老刘满面笑意,双手互搓:“宋先生不愧是宋先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这不是听说您要让沈家的孙子去长治替您送信吗,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您也知道我家喜子就喜欢跟在沈远屁股后面,要是沈家那小子出去了,他不得天天闹啊,说不得还要跟着去。我就想着能不能送到您这小院来早点读读书收收心。”
宋近书脸上挂着笑意:“我是准备让沈远替我送封信的,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沈远这孩子已经十六岁了,已到舞象之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让他出去看看这世间之事与书中是否有无二致。”说着,宋近书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际,眼中似有山川美景,风光无限。“再者,听说外面就要下雨了,正好去看看外面的风雨,我教出来的学生总不能只会读书吧。”说完又看回刘三根,依然面带微笑。
刘三根似乎没听懂:“那我家喜儿的事,宋先生觉得可行?”
“我这院子多坐个孩子总是没关系的,不过还要劳烦刘师傅多做几个凳子了。”
刘三根满脸笑意,眼角的褶子聚在一起:“好好好,只要宋先生一句话,一百个凳子也不是问题!”
“那刘师傅先在我这里做着,我要出去走走?这些凳子就当刘喜的束脩了,如何?”
“好好好,宋先生您出去转转,等您回来就差不多。”刘三根赶忙拿起宋近书之前做的残次品加以修补,完全忘了大年初一不宜动工的事。
村西沈家
说是沈家,其实也就是砖头糊黄泥的草屋,面朝南方,也同样有个院子,院子不大,但同样面朝南方。院中有两棵树,一颗是柿子树,另一颗也是柿子树。树下有一少年正在院中劈柴。
宋近书趴在院子上看着沈远干活的情形,少年模样不算清秀,反而有些黑,一身衣服不再是水洗白的补丁装,反而换上了新衣服,棕色的便服,崭新的黑色布鞋,瘦削的身形,个头还不高。
宋近书看着在院中嘿咻劈柴的少年,又从篱笆上下来,站定身形,突然说道:“沈远,干嘛呢,不知道大年初一不能干活吗?”
少年抬头,可能是皮肤显得,眼睛分外明亮,一脸惊喜:“宋先生?您来啦!”说完又转头向草屋喊道:“奶奶,宋先生来啦!”
“宋先生来啦,快请进来坐!”还没见人,声音就传出来,草屋里出来一位老人,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步伐不算快,眼角已经布满皱纹,但是头发却乌黑发亮。老人连忙招呼宋近书进屋又吩咐沈远快给宋先生倒杯热水喝,宋近书知道这位老人姓杨名敬霞,沈远从小便是由这位老人一手拉扯长大。老人经常对外说自己的孙子是自己带的最好带的孩子,从小不哭不闹,给自己省了不少事,但谁又知道,在那段属于老人的时光里,越是懂事的孩子越是令人心疼。
宋近书坐的堂屋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条没动过的鱼,鱼头也朝着南方。还不等宋近书开口,老人先说到:“宋先生可吃饭没?我给您做点吃的,正好今天鱼头可以动筷子了,就在我这里吃点?”
宋近书开口,语言温和:“多谢,不用了,沈家奶奶,我之前和沈远说要他帮我送信,我今天想和他聊聊,不知可方便?”
老人欲言又止,随即沉默。
宋近书又道:“沈奶奶,我知道,我让沈远去送信,长途跋涉,路途遥远,甚至会遇到危险,但作为沈远的先生,我想让他去看看这世间繁华、山川美景,去见见这世态炎凉、人心善恶,这样他才能成长,他有更远的路要走,或许这条路是被我强行推过去的,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走的远远的。”
杨敬霞轻叹,眼睛却有些许血丝:“宋先生,既然您如此相信我家远儿,那便去吧。”
宋近书站起身郑重行抱拳礼,走出屋内来到院中,沈远正坐在院中发呆,便叫上沈远去河边走走,而屋内的老人坐在凳子上,身体却靠在桌子上,怔怔看着走向门口的两道身影,像是在向天空的几片乌云走去,要下雪了。
沈远的家在村西,生河贯穿村子东西,二者相距不远。宋近书与沈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生河岸边。
“我让你替我送信,让你如此为难,有没有恨我。”
沈远摇头。
“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你替我去送这遥远的信?”
沈远又摇摇头。
“送信只是其一,我想让你去看看这世间是其二。其三,传说这世间有一座城,城内是一片繁华的场景,在那里,没有压迫,没有苦难,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公平、公正,人们丰衣足食,有书读、有饭吃。传说其名红城。”
沈远抬起头:“先生去过吗?”
“没去过。”又低头看着沈远的眼睛,微笑道:“但我希望你可以找到这座城。”
“可是先生,我听说外面的人都会武功,我不会武功,我真的能找到吗?”
宋近书微微一笑,抬起手轻抚沈远的头顶,左手掐诀对准生河,霎时间,河面泛起金光,金光逐渐汇聚成一快砚台,接着宋近书左手一个翻转,只见砚台逐渐由金色蜕变为黑色飞进沈远的腹部。沈远摸摸腹部什么也没有摸到,抬头看向宋近书:
“先生,这是什么?”
宋近书微笑道:“你不害怕我害你?”
沈远摇摇头,又看向宋近书:“先生会害我吗?”
宋近书微微一笑,手在沈远的头上胡乱抓抓又向前走去,沈远跟在后面。
“我早已探查过你的资质,只是凡人身躯,不能修炼,我刚借用生河的力量炼化一座砚台,成你道基。道基不同,修炼之法自然也不同,你看这生河,水流千年不断,流经无数地域,见过数种光景。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一条支流,我想要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世间百态做墨,以人心善恶做笔,书写一篇独属你自己的好文章!”宋近书说的平淡,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可生河水不断翻涌,几条平常见不到的大鲤鱼也跃出水面,翻起几朵浪花。
沈远站定,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先生,从记事起,先生似乎从来没有过如今的样子,平常总是温润如玉的先生,如今看来像是一把利剑,远处的乌云似乎也走的慢了些。
宋近书转头看向沈远,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风又吹动沈远的发梢,河面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大鲤鱼也消失不见,沈远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宋近书拍了拍沈远的肩膀:“走吧,我和你说说外面的情况。”沈远反应过来又跟在身后。
“我们所在的国家叫大水国,与我们接壤的北方的国家叫大土国,在南方还有一个大木国与我们隔海相望,我们这三个国家是整片大陆上最为强盛的三个国家,在我们周边还有大大小小四十六个小国,有的依附于大国生存,有的独立发展。这片大陆广袤无垠,但天空上总是有颗红色的星星在大陆任何地方都能看见,所以人们称这片大陆为赤目大陆。”
“先生,在大陆之外还有国家吗?”
宋近书又摸了摸沈远的头,“或许有,大陆以外是无尽的海洋,历史有记载的五千万年以来,无数的学者、先辈都在想方设法走出大陆,有人向更远处探索,有人看向天空,但都没能再遇见更多的生命。”
沈远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宋近书又说到:“这些现在都还不是你要考虑的,你现在要在给我送信的路上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村子外面充满了挫折、困苦,但也有很多美好的景物,你要细心感受。”
“外面有很多像村里一样的凡人,也有许多仙人。”说到仙人,宋近书稍稍停顿,又转头看向河面,脸上露出一抹讥讽。捡起河岸一块碎石,打了几个水漂,接着又叹口气:“不止习武与练气,还有其他的途径也都可以拥有常人不能拥有的力量,读书、炼丹、医术……可以说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到底也只是殊途同归罢了。”
“还要与你说明,不论是以什么修炼,都是有强也有弱的。”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蓝色书皮,一边是丝线缝合,书面上是手写的端端正正的两个大字——《通明》。“你无法修炼仙法,本该走习武的路子,但你毕竟是我的学生,还是要更像读书人一些,我便以我毕生所学,作了这本修炼之法。”
“此法有四卷,每卷有上中下,分别对应常规修炼体系十二品,至于十二之上,则需要你自己体会了。”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黄皮纸包裹,“因为你的修炼与常人不同,所以修炼此法还可兼修习武,这本拳谱也交给你。不过这本拳谱先不急着练,需要你身体更加强大才可以,否则后果怕是不好受。”
沈远接过修炼秘籍说到:“先生,这本拳谱有名字吗?”
宋近书摇摇头:“拳谱无名,我于一处秘境得到,篆刻于一块玉石之上,黄皮纸里包裹的正是那块玉石。不过我发现,这本拳谱似乎是某个拳谱的延续,这些年我也没时间研究,就交给你自己了。”
沈远将二者收入怀中,像是想起什么:“先生,我听说王三爷也会武功,他很厉害吗?”
宋近书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有些揶揄:“厉害。”
“那他有您厉害吗?”
宋近书伸手在沈远的头顶上留了一个板栗,疼的沈远直咬牙,沈远只觉得先生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宋近书像是看穿沈远心中所想:“读书人不会些拳脚怎么和人讲道理?”
沈远有些疑惑,低头思考今天先生说的内容。宋近书也没有解释。二人就这样了向前走着,几只麻雀蹲在树上静静地注视二人,脚下的泥土地时不时有几块青砖从土里探出头,河水的水汽压不住风中泥土的气息,沈远回过神来,正月里雪还没化干净,竟然要下雨了,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先生。发现自己的先生好像早有预料,脸上还有着一丝阴郁。
二人沿着河岸不觉竟到了村东,那里有一个院落,正是宋近书的院子,此时隐约还可以看见刘三根正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旁边有十几个崭新的小凳子,宋近书推开门,刘三根看见身后的沈远,开口道:“宋先生回来啦,哟,沈家小子也在啊,这么早就跟宋先生请教课业啦。”说着还起身拍了拍沈远的肩膀:“我家喜子要是有你这么懂事,我都去祖坟给我老刘家老祖宗多烧几注香。”
沈远不知道说什么,只说刘喜也是很听话的,听的刘三根哈哈大笑,不断的拍着沈远的肩膀。宋近书不理刘三根的吵闹,挪步到小凳子旁,拿起来看了看,心说不愧是学过的,确实比我做得好。刘三根看见宋近书把小凳子翻来覆去的,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样宋先生,我这手艺还行吧?”
“不错不错,不愧是咱们十里村最有名的木匠,听说你年轻的时候跟了个师傅,也是有名的大师,我勉强也算在外乡流浪多年,不知可否告知名讳,说不得我也认识。”
刘三根挂着笑脸,又带着些许惭愧:“不怕告诉宋先生,师父看我有些天赋,虽是收留我作徒弟,但我在外学艺那几年,终究是学艺不精,有愧于恩师教导,在外不敢言恩师名讳,还请宋先生见谅。”
“无妨,我只是个教书先生,江湖走的少,你说了我怕是也不知道。”说完向院中的桃树走去。
刘三根刚想再说什么,突然感到天空暗了不少,刚想抬头看看天空,霎时间雷声大作,天空更加黑暗,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似乎有山岳相互碰撞,山石纷飞、草木凋零、河流改道,随之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雨水如海水倒灌,躲在树叶下的麻雀有几只落在了地上,在雨水与泥土中苦苦挣扎,生河河面如同滚烫的油锅,几名老者钓的鱼还没拉上岸就翻了白眼,丢下鱼又匆匆离去。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大,村西沈家,雨水来的太快,沈远的奶奶杨敬霞还没把沈远劈的木材全收起来,就已经打湿了一大片,顾不得木材又匆匆回屋,抬头怔怔的看着天空,口中呢喃:“正月打雷。”
生河另一边,一个全是由竹子搭建的院落,竹屋门口同样站着一位老人,正是沈远口中的王三爷。老人正死死的盯着天空,好像能看透黑暗,突然整个人又陷入颓势,最终轻叹一声:“人要成堆。”
同时间纸匠铺里也有一位乍一看已经老的不能再老的人,晦暗的房间里,整个人坐在长凳的一头,身体佝偻,脸上的皮往下塌着,手指如同晒干的树枝,眼睛眯成一条线分不清是睁开还是闭上,就那么静静地向着窗外,身后的长桌上摆放了许多盏油灯,灯芯上的火苗跟随着外面轰隆的雷声跳动。
村里许多的孩子都早早起床,透过门缝或窗户,观望着外面的雨水,听着那让人心慌的雷声,大人们满脸忧色,孩子们只觉得雨好大,雷也好大。每一声雷,都要打进孩子们心里去,有的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有的传来孩子兴奋的叫喊,雷声不断,应和着万物,似乎在诉说着流传于世的老话。
腊月雷,谷成堆;正月雷,人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