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又重新坐回到椅子里，顺手拿了一条毛毡子搭在膝盖上。她瞅着这三个年轻人，又时而抬头看看墙上的照片，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嘴里喃喃道：“儿呀，芷依总算是长大了，出息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她找到个好人家啊。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耳朵也背，眼睛也花了，就怕看不清楚人呀。
哎，芷依这个丫头书读得是还不错，就是为人处世没处学……”
“姥姥，您说得都对，放心把小林同学交给我和小乐吧，我们会替您照顾好她的。”张无趣伸手抹抹嘴，笑眯眯地说道。
姥姥白了他一眼，却把头转向了乐步之，“你是叫小乐吧？今年多大了？家里有几口人呀？”
乐步之一听她这样问，立马警觉起来，姥姥这是要查我户口，摸清底细呀。我最好如实作答，期望能留个好印象。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张口报道：“姥姥，我叫乐步之，是蓟城户口，今年二十四岁了，家里只有我爸妈和我三口人。爸妈都是企事业单位的退休干部，各有一份退休工资。
家里有两套房，一套我父母住着，一套给我住，都是三室两厅，都在北三环地质勘测所附近。”
他故意说得这么详细，无非是想显出自己条件好一些，将来有能力照顾好林芷依。这在男女相亲市场上也是常规操作。
可姥姥听了却有些不是滋味。暗想，退休干部？我们家芷依虽然也是蓟城户口，但她无父无母，我一个月只有百余元退休金。住的这小院也不是自家的，说白了就是身无长物。
他若是想要以势压人，恐怕芷依到了他们家是会吃亏的。芷依是个傻丫头不像我和她妈，平日里都老老实实的只知道读书，若是在个好人家倒还好，要不然会被欺负死。
不行，这门亲事我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答应。
于是姥姥把脸一沉，回头说道：“芷依，你都这么大啦，也该有自己的朋友了，放假回家也别总搁家里陪着姥姥，多和他们出去玩玩，大家将来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姥姥的话瞬间就定了性，要林芷依把乐步之和张无趣当做朋友，而不是恋人。林芷依那么老实，又哪里听得出其中的区别，只是连连点头。
倒是乐步之敏锐地感觉到了姥姥态度的前后变化，心立马往下一沉。哎呀，我一定是哪里说错话了，惹得姥姥不高兴了。
他一时有些乱了方寸，自己以前又没见过女方家长，没有半点经验可言。这一下便该他后悔了，哎呀，我怎么做事情这么草率，还没准备好就来她家呢。一定是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被姥姥给看见了。怎么办？怎么办？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看姥姥的眼神，只怕是余地不大了。
他一时急得冷汗直冒，就听张无趣要紧不慢地说道：“小林同学，你的电脑就放在那儿了，今天多谢姥姥的款待，看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和小乐也该告辞了。”
“哦！”林芷依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张无趣用力一拔，把乐步之像拔萝卜一样从小凳上拖起来。乐步之软绵绵的六神无主，两眼无神地盯着林芷依，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门外雪花依旧打着旋得飘啊飘，呼啸的北风刮得人脸上一阵生疼。街边卖东西的小贩，都早早收了摊。
张无趣拍着乐步之的背说道：“怎么样？咱们一起去喝两杯？”
乐步之连连摇头，“开车呢，喝什么酒？”
“你确定，你这副熊样子还能开车？”张无趣一语点到了精髓处，只见乐步之颓然地摆摆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说说看，我这是不是失败了，见家长失败了？”
“哼，瞧你那没出息得样儿，咱姥姥才说了一句话，就把你打击成这样？一看就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张无趣哼了一声，用鼻音挤出一句话来。“你见琳恩的老妈也没见你这副模样。”
“哎，那不一样，那不一样啊！”乐步之捂着脸，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活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大鼻子的匹诺曹。
“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林芷依的姥姥啊。林芷依这丫头最听她姥姥的话了，她姥姥要是不同意，我和她之间就彻底没戏了。呜呜呜，都怪我，事先没有准备好，这下子，呜呜呜，事情没得挽回了。”
乐步之呜呜咽咽地赖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雪上拼命地乱画。
忽然兜里的电话铃响了，“喂，小乐啊。你在哪儿？”电话是虢胜雄打来的。
乐步之恨不得把手机关机然后扔在草丛中，费了好大劲才平复好心情，没好气地说道：“虢董，我在城南。”
只听虢胜雄说道：“哦，那正好，你直接开车去机场，帮我去接个人。他叫乔纳森……”
“好的，虢董，我这就去。”
张无趣一听乐步之又要去机场，立马说道：“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儿。”
乐步之气得团起一个大雪球朝着张无趣砸去。口中兀自骂骂咧咧：“让你们都不理我，让你们都离我而去。我砸死你。”说完，脑门就中了张无趣扔回了的一雪球。
冰凉的雪水划过脸庞，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坐回驾驶室，奋力驱赶掉纷乱的思绪，朝着机场进发。
乔纳森居然不是个外国人，取下墨镜的一刹那，乔纳森的三角眼瞬间点燃了乐步之的记忆库。这人的样子好眼熟，可到底是谁呢？我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你好，我是万源国际虢董的司机，他派我来接您。”
带着深黑色墨镜的乔纳森点点头，坐进了车后座。那一大箱茶叶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他的个子很小，并不会被那茶叶给挤到。
乐步之一路开，一路想着，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乔纳森？忽然，灵光一闪。啊，是他！这一定是他，毛四海。
最关键的线索终于出现了，我和张无趣的卧底生涯终于快到尽头了。
“乔先生，你是从枫叶国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