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并不意外，猜到他要跟她聊这个事。
开门见山，她说：“谢良哥，我想加入屠鹰计划，也愿意转系。”
谢良侧头看着纪黎，她的语气有些太坚定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谢良对她说，“意味着你将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所有指挥系和作战系的学生都是预备役的军人，更不用说你还签了这个屠鹰计划协议。你将有义务配合军部的调遣，就目前的局面来说，你很可能在毕业之前就会被调入军队中，并且是前线作战部队。我不希望你进入到这场战争当中，非常，不希望。”谢良加重了语气，重重地吐出最后这几个字。
纪黎第一次看到谢良态度这么强硬。
“可是，你之前都跟我说的是，我的人生选择可以自己做主。”她说。
“没错，这是我的意思，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干扰你。”谢良继续说，“但是，不进入这场战争，这是我的底线。”
“为什么呢？我能够驾驶战斗机甲，而且我在格斗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我进入军队，可以把我的能力用起来，我可以帮助、可以拯救很多无辜的性命——”
“你会死。”谢良打断了她，用了这三个无情的字眼。
“……我知道很危险，但是，也不一定会死吧。”纪黎继续挣扎，“况且，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不是吗？这场战争让那么多人家破人亡，已经毁灭了无数的生命了，难道只是因为非常危险，我就不去想办法中止无界会的暴行吗？我有这个能力，我们学校那么多优秀的人，就挑中了我一个人，难道我不应该去肩负起我的责任吗？如果所有人都去避免危险，都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安全，那谁还去平息这场战争呢？！”纪黎的语速越说越快，也越来越大声，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向岸边。
谢良毫不为此动容，他蓝灰色的眼睛里温度接近零点，平静地看着她。当纪黎望过去的时候，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的生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他说。
什么意思？纪黎有些懵，什么叫她的生命不只是她自己的，那还是谁的呢？
谢良又说：“我会很担心，爸妈也会很担心。你的父母已经死于无界会的袭击之下了，他们最后把你送进胶囊舱里，就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纪黎沉默下来，想起那张照片，还有照片背后的那句话“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女孩”。
是的，她的父母一定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想做的事情，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谢良继续说：“这场战争，比你以为的还要复杂得多。它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对决，不是拯救与被拯救的故事，而是权力之间的相互倾轧。你以为参战是去做救世主，但你同样也会是刽子手。”
他的这句话像把锋利的薄刃，割喉见血。
那一瞬间，纪黎有想过放弃。
沉默片刻，纪黎问他：“谢良哥，你当时为什么要读军校呢？又为什么进入安全局呢？”
谢良没有想到她会问他的事，停顿两秒，说道：“去军校最开始只是因为擅长并且感兴趣，但后来，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纪黎看着谢良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这场战争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我可以去了解它为什么复杂。如果我不能当救世主，那我可以去保护我能保护的人，如果有人逼我当刽子手，那我会想办法让这个人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下。”
她继续说：“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比学校里上课复杂很多，但是我不想当一个一辈子被人保护的小公主。我没法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在你们的庇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我想要为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付出我的一份力量。”
“谢良哥，也许我有一些过于天真了，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当初选择太空园艺学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我现在找到了。”
谢良闭了眼，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说：“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选择军校。”
“也许就算我没有来中央军校的，但说不好我最后还是会走到相似的道路上呢。”纪黎说。
谢良苦笑了下，他也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以前没觉得，现在发现你其实很能跟人辩论，有点从政的潜力。”
纪黎被他逗笑了：“怎么就从政了，谢良哥我说好的是去开机甲的呀。”
谢良无法让她不走这条路，那就只能帮她铺路了：“你签屠鹰计划就签吧。但是我建议你转系要去指挥系，以你的头脑只是当一个打架的驾驶员就可惜了，还是得去指挥系，以后你能够选择的方向也更多一些。”
纪黎猛点头：“好的，必须听谢良哥的。”
谢良摇了摇头，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还有，爸妈那边你去跟他们讲这个事情，我不会帮你的。”
“没问题没问题。”
“其他事情也没什么需要跟你交代的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小花园的出口，他说：“你后面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发讯息，或者给西娅也可以，我会尽力给你提供帮助。”
纪黎十分乖巧地点头。
“行了，就这样吧，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纪黎说。
谢良摆摆手：“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而且我现在看着你还是有点不舒服，别送了。”
“好、好吧。”纪黎讪讪地站在原地，跟谢良挥了挥手。
纪黎后面跟申原阿姨和谢叔叔讲这个事情也是非常费劲，申阿姨眼睛都哭红了，纪黎足足耗了两天才让他们同意。
都同意之后她联系了列其沙和安先生，签署了屠鹰计划协议，并表达了她想转系到指挥系的事情。
谢良说的确实有道理，选择指挥系她未来的路会多一些，毕竟她还不太清楚谢良哥所说的“这场战争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很多”究竟复杂在哪里，那还是给自己留一些退路更好。
转系确实非常麻烦，她需要证明自己达到了指挥系正常的录取门槛。但是因为她是中央军校本次唯一是一个适配战斗机甲的人，列其沙主任说他会向学校申请一些考核科目的减免，尽量让她的转系考核降低难度。
她这边还在忙活各种手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小道途径，中央军校有唯一一个被选为战斗机甲驾驶员的消息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