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炷香燃尽,香灰落满了香炉,躺在床上的人才缓缓转醒。
他从床榻上坐起身,打量了周围良久,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场梦,实在是太长了。”
李伯见屋门打开,他犹豫了良久,不知这人是拓拔肆还是无名。
直到看到他深不可测的黑眸,李伯已经知道,他不是拓拔肆而是无名。
“主子你醒了,这是他给你留下的。”
李伯把拓拔肆之前写下的信交给了无名。
无名接过信后,他一言不发的将信中的内容看完之后。
他才微启薄唇:“备马。”
李伯一时间有些懵,他愣愣的问道:“主子你是要干什么去?”
“找小姐。”无名比九年前更加惜字如金。
“这么冷的天,要不让老奴给你备一辆马车吧。”
无名眼尾轻扬:“不必,一匹马足矣。”
李伯不敢再说什么,他赶紧去给无名备马。
只留下了无名一人还站在原地,他仰头看着天上零星的几颗星子,忽然道:“小姐,我可能等不到你及笄了怎么办……”
————
“小虞!!!!”
雍玉打老远就看到了凌虞纤瘦的身影,她猛得挣脱开凌正阳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把将凌虞紧紧的抱在怀中。
“小虞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娘亲也不想活了!”
凌虞感受到雍玉温暖的怀抱,她的眼眶也一下变得通红。
她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的拍着雍玉的后背。
“娘亲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你担心……”
雍玉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凌虞,“怎么会呢,小虞是娘亲的心头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娘亲的心里小虞永远是最好的!”
听到这句话后,凌虞的心口又是一阵酸意。
她抬起手帮雍玉捋了捋鬓边凌乱的碎发,明明才几日未见而已,娘亲满头的乌发中已经藏了几根银丝,面容也异常憔悴,尤其是娘亲的那双美眸,又红又肿,一看这几日就没少哭。
凌虞自责的低下了头,她的下唇不停的颤抖,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雍玉柔声问道:“小虞你怎么了?听你哥哥说找到你了,锅里还热着你最爱吃的酱猪蹄,赶了这么久的路你肯定饿了吧?”
凌虞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忍住的,可是听到这句话后,她的情绪就跟泄洪一般汹涌。
她“哇”的一声扑进了雍玉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娘亲!你当初为什么要狠心抛下我,我明明那么需要你!你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个罪恶的世界!”
雍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
“小虞你在说什么呀……娘亲怎么可能抛下你呢,你知道娘亲在这世界上最爱的就是你,为了你,娘亲甘愿舍弃生命。”
听到这句话后,凌虞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倒哭得更凶了。
她知道,她可以为她舍弃生命,可是她不想啊!
凌正阳见状,立马心疼的快步走来,紧紧的抱住了妻女。
“小虞没事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凌虞一边啃着酱猪蹄,一边瞄着坐得离她十分远的凌玄,从他们回来后,她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没有走,是因为她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他必须要从她的眼前消失。
凌正阳率先察觉到了凌玄的不对劲,他放下筷子,微微蹙了蹙眉。
“玄儿你这是怎么了,从回来起,我就发现你有些心不在焉。”
“回父亲的话,我没什么大碍。”凌玄牵强的笑了笑,但他的视线却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凌虞的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父亲,三日后我想离家去游历山水,不知可否……”
“不行!”
正在给凌虞添菜的雍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经历过这次,再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一家团聚,你哪也不许去!我不想再失去我的任何一个孩子了!”
凌正阳轻轻拍了拍雍玉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若是玄儿他想去便让他去吧,毕竟他已经大了,让他一个人出去闯一闯也好。”
雍玉重重拍掉了凌正阳的手,她别过头,一脸倔强。
“不,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玄儿不能离开我,我也不能离开玄儿。”
凌正阳叹了一口气,他这一生没什么怕的,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妻女伤心。
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一本正经的轻咳道:“玄儿,你娘说的不无道理,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凌玄一言不发,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凌虞。
而凌虞更是无视他,一心只放在了她的酱猪蹄上。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并非是凌虞的外祖父家,而是离外祖父所在地方不远的一个小县,这小县里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唯有一处庙却灵的很。
等饭后雍玉就说:“小虞一会娘亲带你去那庙里拜一拜。”
凌虞有些不情愿,“娘亲你以前不是不怎么信这些的吗?”
雍玉却不这么认为,“那是因为我之前的心不够诚,你出事的这几天,我日日到庙中祈福,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我知道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要不是她当时还有这么一个寄托,恐怕也想随着凌虞去了。
凌虞见状,赶紧答应了下来:“娘亲我去,我现在就去换身衣裳。”
雍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了,把洛尘也叫上吧。”
“叫他干什么?”
凌虞的脚步顿住,看她的样子明显有些不乐意。
雍玉却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来,洛尘在改变我们有目共睹,他逐渐变成了值得你托付终生的良人,不是吗?”
“而且那庙求姻缘也很灵,明年你及笄后,便可以定下婚事了,是时候该为未来打算了。”
凌虞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她的脑海中此时全都是无名的面容,可转眼间又变成了拓拔肆。
他们不是一个人,无名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好吧,那就把他带上吧。”
没有人看到她此时低垂眼睫下的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