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客栈通往县城的路好走了许多,三皇子每日早出晚归十分规律,外界都传三皇子礼贤下士,对种地的老农和干活的工人和蔼可亲,事必躬亲,田里作坊日日巡视,十分勤勉。如果不是他某一天带回一个女人,谭慧真就信了。
“赵茗儿?”
三皇子怀里搂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带人来砸她店的赵茗儿?她爹是陶阳县令,当初要不是有监控和李善才从中周旋,他们还想把自己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大牢里。
谭慧叹气,陶阳县这送女儿给上官做妾的行为真是上下一致,都形成传统了。
赵茗儿倚在三皇子怀里,挑衅的看她。
“老板娘,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今日一见,赵小姐变化甚大。”从姑娘变成女人了。
三皇子勾着她的下巴好奇的问:“怎么,认识?”
赵茗儿娇嗔道:“怎么会不认识呢,上次来这里躲个雨差点被他们打出去。”
“哦?这客栈如此蛮横不讲理吗?”三皇子笑说,没当个事。
“可不是嘛,这客栈还有一个跟殿下长的有些相像的人,十分可恶。殿下可得帮我出口气,不能便宜了这群刁民。”赵茗儿气道。
当时一见到三皇子,她跟她爹都吓一跳,跟客栈那个男人太像,以为自己一家得罪了皇子殿下。结果后来才知道,三皇子压根不认识他们,那就只能是人有相像。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她回头看一眼门的方向,是敞着的。七月的正午,骄阳烈日凌空直晒,没有一丝风,树叶都纹丝不动。
谭慧心说,狗改不了吃屎,傍上皇子还是一口一个刁民,教养一点没见长。就这刺猬样进了皇子府那不就是给人送菜去了,还特么是个凉菜,都等不到三皇子上位热菜上桌那一天。
那边赵茗儿得意的问她:“风水轮流转,老板娘可想过会有今日的情形?”
“没有想过。”谭慧如实回答,“赵小姐出生即在官宦人家,如今身份更是今非昔比,风水从来就没有转过,一直在赵小姐那边。”
惜福吧孩子。
十六七岁花一般的年纪,正经嫁人谭慧都觉得太小,何况是没名没分的给人做妾。但是看赵茗儿那样子并没有半点不愿,反而十分自得。
谭慧一个现代人理解不了,付乾几个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洗菜的时候,阿兑蹲在井边跟谭慧低声嘀咕:“那皇家的妾跟别家能一样吗?”
谭慧懂他的意思。普通人家的妾可自由买卖,没有什么人权,宫里的妾别管品级高低都算主子,朝臣见了都要行礼。在皇家混的女人,初始账号不重要,夫君争气就行,只要没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步登天。历朝历代小宫女升妃的不在少数,嫔妃卑躬屈膝一朝升为太后的也不是没有。
付乾却道:“她得意的太早了。去年凉州府尹的那个女儿刚被带回去,如今若是再带一个回去,后院怕是要闹翻天。”
三皇子行过的地方,这种女人不知凡几,若是都带回去,后院不得塞满了人!
林芝孝好歹是一州长官,睡个女人得个臂膀,三皇子还不算亏,但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女可没那么重要。同样是县令,若是换成李善才的女儿,说不定三皇子会动些心思。
谭慧好奇的问:“可是不带回去的话,她会怎样?”
付乾低头小声说:“多半是偷偷藏在庄子里养起来。这种情况家里是不可能也不敢让她嫁人的。”
言外之意,这赵茗儿以后何去何从还未可知,就算是带回府邸,三皇子的府邸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三皇子后院里从正妃到侧妃,每一个女人都是贵妃娘娘精挑细选的,模样不一定有多出色,但家世肯定是过硬,没家世还能进去的,那就必然是在某个方面有大用,反正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赵茗儿日后如何未可知,但当下的得意是人尽皆知。
三皇子去县城忙公事的时候肯定不会带着赵茗儿,独自留在客栈的时候就是她作威作福的showtime。
本来就跟谭慧几人有仇,付乾曾经还差点将她扔出去,所以她没事做就想着法子折腾谭慧几人。
之前来躲雨时,自己几人只在大堂里略坐了坐,且忙着吵架,并没有留心过这客栈有何不同。如今住进来才发现,是自己小看这客栈了。
就比如如今三皇子房间和大堂里摆放的几个圆脑袋叫“风扇”的东西。在这炎炎夏日,习惯了风扇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只让仆人打扇的那点微风。
但她怎么会让谭慧闲着呢?
“你,过来给我打扇!”她指指谭慧,又指着阿乾,“你,去给我拿个那什么冰淇淋过来。”
来这几日,发现那个冰淇淋可比冰乳酪好吃多了,每日饭后她都会要上一份。
谭慧站在原地没动,平静的说:“赵小姐,屋里开着风扇,并不热,打扇是感觉不到风的。”
赵茗儿傲慢的说:“让你打你就打,管我凉不凉快。”
谭慧知她是故意刁难,心里有气也只能说:“抱歉,赵小姐,我没学过这个,不会。”
付乾去后厨拿出一个冰淇淋,拆开盒子咣当放在赵茗儿面前。
赵茗儿眼角斜飞:“你这是什么态度?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贱民拉出去打死!”
谭慧惊得一把扯住付乾,想服个软。
付乾没理她,而是对她身后的丫鬟说:“赵小姐要打扇,我们老板娘没学过伺候人不会,你们这些当下人的还不会吗?”
今日庚子跟着三皇子下山,门口当值的是癸卯,他也注意到这里的事情,只是没出声,付乾面色不善的看他:你要是再不出声我可就不客气了。
门外并没有人进来,三皇子的人不归赵茗儿使唤,倒是有几个当奴才的试探着上前几步想去拿付乾,被癸卯拦下来。
癸卯上前对赵茗儿道:“赵小姐,三皇子很得意他们客栈的饭食,打死了三皇子饮食无人负责。”
赵茗儿不怕癸卯,但是她不能不在意三皇子,客栈这几日饮食确实与她以往所吃不同,三皇子喜欢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罚他们出去跪着!跪到晚饭时分再起来!”
癸卯还想再说些什么,赵茗儿不耐烦的道:“滚!我罚几个贱民用的着你个奴才在这里说三道四!再多嘴我连你一起罚!”
说着甩甩手里的马鞭。
付乾还想再说什么,被谭慧拉了回来。付持衡根本不知道在哪,他们就是几个平头百姓,赵茗儿那几个人不是打不过,只是打起来,这满院子的人怕是都要动,即便付持衡在这里,跟三皇子磕,自己这边也是弱势的一方。跪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离晚饭也没有多久了。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久跪的杀伤力。
傍晚,付持衡跟在三皇子身后回来时,一进院子就看到跪在那里的谭慧与付乾,彼时谭慧已经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摇摇欲坠。
三皇子见到也很意外,他虽然瞧不上谭慧,但他打心里认为如果付持衡真娶这么个女子也是好事,并且鉴于付持衡一直在旁边看着,所以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宫里出来的奴才都是人精,说话做事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三皇子不为难,他们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对谭慧故意为难。
今日竟然还能有人让她跪着,三皇子首先就是回头看他的侍卫。
那侍卫面无表情,眼里的杀气已经快要溢出来。
三皇子心道,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