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所有人都看这个突然进来的男人。
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雨水打湿两侧没被斗笠盖住的头发，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颚将滴未滴，被他不甚在意的一手抹去。一身水汽并没有让他显得多狼狈，反而衬的那双眸子熠熠如星。
阿兑过去帮他脱下湿透的蓑衣，阿巽递上毛巾，付乾麻利的去倒热水。
谭慧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没有人再关注那几个剑拔弩张的少年。
付持衡坐下，用毛巾擦着手脸：“阿震带着人在后面，车上有云溪，不适合雨中赶路，我就先来了。”
“你等雨停了跟他们一道就是了，何必冒着大雨赶路。”
付持衡笑意盈满眼眶望着她：“无事，这点雨不妨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谭慧翻个白眼：“干架看不出来吗？”
当然看出来了，还看出来你没吃亏，占了上风。
“干架的事情你离远点，让阿乾他们几个上就行了。恶客不必理会，赶出去就是。”
红衣小姑娘指着他：“说谁是恶客呢！贱民！”
付持衡甩个冷冽的眼神过去，对付乾道：“扔出去！”
一口一个贱民，这样的嘴脸在京都见多了，出来还能见到，真晦气！
付乾自然是听自家公子的话，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拎起那个红衣女孩就要甩手丢出去，女孩惊恐的双手扒拉着他的手，在手腕上抓出几条血痕：“你敢！我让我爹打死你们！”
想上前的人都被阿巽和阿兑两个挡住，他俩甚至准备抓住那两个少年一起扔出去。
谭慧叫住他：“阿乾！”
付乾停下看她，但是手没有松开。
“松开，外面下着大雨呢。”
像是印证她的话，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劈到林子某一棵树上，隔老远都听到咔嚓一声。把几个少年吓一跳，谭慧也吓得一激灵。这要是扔出去让他们在林子里乱跑整不好被雷劈死。
她对几个人说：“喏，看到了，外面打雷带闪电的，这山中全是林子，现在出去很危险，雨中不能靠近高大的树木的常识你们应该知道吧。不想被赶出去就老实待着，再敢撒泼把你们都扔出去。”
这种不能树下躲雨的常识他们不知道，但是刚才雷击大树却是看见了的。
红衣女子还想说些什么，被那个叫费冉冉的女孩拦下来，几人悻悻的在角落里找张桌子坐下。谭慧倒是对那个叫费冉冉的女孩多看了几眼。
红衣女孩是想有骨气的一头扎进雨里直接回家，可那雷击确实也有吓到她。
粉衣女孩扯着她的衣袖低声劝：“好汉不吃眼前亏，等雨停了我们回去再带人回来砸了她的店，反正她也跑不了。”
付持衡冷冷的看几人一眼，问谭慧：“她爹是谁？”
“陶阳县令。”
谭慧不是圣母心发作，只是这几个少年，一个是县令的女儿，一个姓费有个逃婚的姐姐，跟那费主薄脱不了干系，剩下几个家里必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赶出去真出点什么事，那才是麻烦，除非都死干净了，但想想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付持衡听说是陶阳县令：“赵昌茂？”他之前把凉州的官员都看过一遍来着。
谭慧表示不认识：“谁啊？陶阳县令？我怎么知道叫什么？”
又催他：“你先去后面洗个澡换身衣服去，阿巽去做饭，正好到午饭点了。”
收拾妥当的付持衡再出来时，饭菜已经摆上桌。热气腾腾的面条是阿巽给付持衡擀的下马面，浇的是海鲜卤子，味道鲜美。
香味勾的几个饥肠辘辘的少年频频咽口水。因为之前闹得不愉快，几人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混上，更别说吃东西了。
可惜谭慧就是故意要治他们，连问声要不要吃都没问。
还是那个县令家的娇小姐先沉不住气，拍着桌子喊：“我们也要吃饭！”
谭慧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才说：“你们住店吗？我这里是客栈，住店才可以吃饭。”
一个少年哼道：“茗儿我们等回家再吃。破落客栈能有什么好吃的，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不定山里的什么虫蚁。”他指着付乾筷子上夹的小八爪鱼嫌弃道。
谭慧几人没管他的话，自顾自吃的香。
雷阵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过了午后就小下来，逐渐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躲雨的几人在雨势渐小以后，没打招呼就直接离开，那赵茗儿出门还恨恨的回头看了几眼。
看那样子，估计回家就得带人来砸场子。
谭慧叹口气“唉~”
付持衡问她：“愁什么呢？”
谭慧指指那几个少年的背影：“愁熊孩子。”
成年人的善是复杂的善，孩子的恶是纯粹的恶，所以熊孩子作起妖来更让人头大。
付持衡扯起嘴角不屑道：“他们算什么孩子，在这里，这个年纪再过两年就该成家了，只是学了父母的习气骄横惯了。”
谭慧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回来了？那位不需要你吗？”
“他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需要我的，没有危险的时候让我在外走动的多了，他反而不放心。这边棉花过不久就该收了，沈家宝留下的两个署官没有一个是他的人，他不放心，让我来暗中盯着点。”
“这有什么好盯的，收了就收了呗，他也不能明抢啊。”
“不能明抢，但可以暗夺。无论是以后想广为种植还是以任阳县为主要种植地，棉花以后都会成为民生的重要产品。百姓生活无非衣食二字，虽然衣看起来不如食那么直接，但能在其中抢得先机将其控制在手中，也算控制了百姓命门。”
“你要帮他抢吗？”谭慧问他。
付持衡摸摸她的头，被她扑棱着脑袋甩开：“别摸，我又不是小孩子，好不容易盘起来的，再给我摸散了。”
付持衡笑着收回手：“为什么要帮他抢？我自己亲手送给李善才送给老四的，让他跟老四各凭本事去吧。”
说完这事，他又指着外面问她：“听说门口那条路是你提供的材料，还把方子给了李善才？”
谭慧答：“对啊，那玩意我搬不动，还弄一身灰。他又追着想要，我就给他方子自己研究去，成了是他厉害，不成是他不行。”
付持衡笑：“遇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