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早起来还晴空万里的天,到了快中午时却开始阴天,黑云重重,隆隆雷声在天边由远及近,狂风中树叶唰唰声不绝于耳。一声炸雷爆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跟着一颤。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激起一片泥土的芬芳。外面的水泥路上,很快就雨落成溪,混着泥土沿着路面向山下流去。
谭慧站在廊下,雨水潲过屋檐,浇她一脸:“啧啧啧啧,李大人这水泥研发又得往后拖拖了。”
万能的网络,知识的海洋,站在巨人肩膀的好处就是可以少走不少弯路。自打她拿出水泥方子给他以后,李善才就带着人夜以继日的研究这配方和工艺,最近卡在烧制上,温度总是上不去,所以这几日都在研究炉火。
也是难为他一县父母官,不是在田间地头种棉花,就是在高温窑炉烧石灰,这么亲力亲为的官员,谭慧觉得雍盛朝应该找不出几个。
当然,配方没有白拿的,谭慧以“技术入股”的方式要求未来石灰作坊的二成利,两人进行了棉花之后的第二次官商合作。作为一个“技术入股”的小股东,谭慧尽职尽责的给他打印了一个大型风箱图样,让他自己研究。
这边下雨没什么生意,谭慧准备回茶室,谁知道刚转身就听到门口一片吵嚷声。
几个年轻男女在大雨中以手遮头从门口蹦进来,跑跳着奔入大堂,抖落一身雨水。其中一个红衣娇俏的女孩子一边任由旁边的小丫鬟用手帕擦自己身上脸上的雨水,一边埋怨同行的男子:“你看看,去哪里不好,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猎,猎没打到,还被淋一身雨,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男子不服气:“怎么没有,这不是找到了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自己闯入别人屋里,纷纷四下打量,就看到大堂里东边桌子旁坐了一个男人,手旁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白色方块,西边的桌子上两个男人一个以奇怪的姿势握着一只奇怪的笔,另一个趴在桌面上应该是在看他写,柜台后面的帘幕处一个女人正准备掀帘子出去。如今,这四个人都转头看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一个黄衣温婉的小姑娘见机快,打量完迅速开口:“请问,你们这里是客栈吗?”
谭慧放下掀开的帘子转回来:“是。”
红衣女孩矜傲的整整衣服找个地方坐下:“那我们就委屈一下,在这里躲躲雨,等雨停了再走。”
语气中的高傲仿佛她在这里是这间客栈的福气。
黄衣小姑娘懂礼些:“烦请老板娘给我们拿几块手巾来我们擦擦。”
红衣女孩斥她:“费冉冉,你跟他们客气什么,一群贱民罢了。”
两个男孩和另一个女孩在旁附和:“就是,一群贱民,有什么好客气的。”
啧,这几个孩子说话可真不讨人喜欢。谭慧不与几个孩子计较,吩咐阿兑:“去拿几条毛巾给他们。”
谭慧一向不喜欢不懂礼貌的小孩,所以他们没说要水,她也没有主动上茶。
毛巾拿来,男孩子们没什么反应拿起就擦,女孩子们倒是反应一致:“这是最近流行的毛巾吗?这客栈外面看着不显眼,用的东西倒是不错。”
“听说姚县尉家的晴姐姐出嫁的嫁妆中就有一箱子这种毛巾,大的浴巾小的毛巾,还有方形洗脸帕,很是齐全。”
谭慧听着翻白眼,有毛病吧,嫁妆抬一箱子毛巾。
红衣女孩不屑的将擦完的毛巾扔在桌上:“切,再多的嫁妆也是个妾,要不是费冉冉那个姐姐跑了,也轮不到她家,贱命享不了大福,送上门的富贵都不要。这东西我房里也好几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隔着个山头,消息如此闭塞,任阳县这边都卖疯了,那边倒是半点风声没传过去。陶阳县的毛巾、香皂还是从任阳商户那里拿的货,竟然无人知道这些东西出自客栈。
费冉冉低着头绞着手帕不出声。
大约是被雨淋败坏了兴致,红衣女孩脾气上来,朝柜台后的谭慧叫嚷着:“怎么还不上水?”
粉衣女孩也在旁叫嚣:“没眼力见的东西,穷山恶水出刁民,连点规矩都不懂。”
骂人谭慧忍不了:“姑娘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这穷山恶水里养出来的?”
“看几位公子小姐衣着不俗,出行带着丫头小厮,也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家里没人教规矩吗?怎么一说话就口出恶言,出口成脏!我这穷山恶水的破客栈,好心好意给你们避雨,不求一声谢,但起码的礼貌得有吧。”
一顿输出将几个少年少女气红了脸:“怎么说话呢你?”
红衣女孩拍桌而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谭慧给面子的问:“谁?李刚?”
“你爹才是李刚!我爹是陶阳县县令!”
又是陶阳县!
谭慧转头问付乾:“陶阳县到底在哪?怎么一个个出门都喜欢这么说话?”
付乾指指山另一边,翻过山就是。
哦,难怪李善才修路只修到这里,再不肯往那边修,她原本以为是嫌麻烦,现在懂了,那边是陶阳县地界,谁的地方谁管。
“你爹是县令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娘!”
这小姑娘大约在陶阳县骄横惯了,被人这么一怼,气的柳眉倒竖,站起来指着谭慧尖声道:“没规矩的东西,今天本小姐教教你什么是规矩,给我砸了!”
几个人除了那个黄衣女孩在劝阻“不可冲动”,其他几人连带随从撸胳膊挽袖子就准备动手。
付乾三人迅速起身,将想掀桌子砸凳子的几人踹倒,又将几个女孩子围住,谭慧道:“你们知道我这里的东西多少钱吗?砸坏了别说你是县令的女儿,你就是皇帝的女儿也得给我赔!”
两拨人正对峙着吵得不可开交,雷声中,一个身着蓑衣的男人带着一身水汽进来,摘下斗笠,将马鞭扔给付乾,问:“这是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