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持衡带着付乾直奔任阳县县衙，拜会县令。
路上付乾不解的问他：“公子，这任阳县的李善才应该是四皇子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把政绩送给他？”
给他就是给四皇子。
付持衡无所谓道：“无论是谁的人，这项政绩今天都得给，而且必须让他接下！”
李善才在这个偏僻的任阳县已经连续待了十多年，政绩不突出，升迁无望，四皇子那一干人大约早忘了有这么个人，付持衡不信他不着急。
李善才接到付持衡的信时，师爷当时还讥笑：“把县令大人当什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
倒是李善才沉思不语。
付持衡猜的没错，窝在一个穷山恶水刁民遍地的地方，他确实着急，奈何家无势利，无人运作，政绩难出，早已被四皇子的势力边缘化。
因此，被请进县衙后堂的时候，付持衡并不意外，当被问及信中之事时，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他从付乾手里拿过棉花小样递给李善才看：“此物叫做棉花，来自番邦。别看它现在只有这么一小坨，轻如柳絮，但御寒效果甚佳，可替代蚕丝、苇絮。”
看李善才有怀疑之色，他又拿过那件草绿色的军大衣：“这是一件成品棉衣，番邦人冬日里以此御寒，可堪皮裘。凉州冬日苦寒，皮裘昂贵，非富贵人家不可得，百姓过冬犹如过鬼门关，每年冻死不知凡几。因为这个，大人每年的评定都没有达到过优。”
李善才惊诧：“你如何得知？”
每年官员考核连续三年评优才有望升迁调动，自己却连年败北，别说连续三年，哪怕一年都没有。问就是治下无方，不仅赋税难收，还总有百姓饥寒而亡。
李善才也是走投无路才愿意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付持衡信中所说真假，姑且听一听，若是诓他就乱棍打出去。
如今看来，他的确没有诓他，虽然尚不知这棉花是否真如所说，但他浑身不卑不亢的气度以及对他官职评定的了解，就不能小觑他。
“大人不必担心，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还是不要！”付持衡抚着大衣，“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人穿着这件大衣外出走一圈。”
李善才看向身旁的师爷。师爷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起身穿上。
屋内炭火烤的热烘烘，往日出门被外面寒风一吹，冷意渗进全身上下的骨头里，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往外一站，寒风还是呼呼往脸上直吹，但身上却丝毫不见透风，有风透过领口钻进衣服里，凉了脖子，师爷用手紧紧领子，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难熬。
在县衙外面溜达一圈，特地去风口站站，跺跺脚，将脚底的寒气跺出去，师爷在风里揣着手望望天上的太阳，忍不住叹一句：“是个好东西。”
回来时，屋里几人都看他，师爷将大衣脱下递给县令，也不藏掖，实话实说：“此衣确实暖和，寒风不透，御寒效果甚佳。”
李善才摸着衣服问付持衡：“此衣你有多少？”
“值此一件。”付持衡不待他再问就继续说，“成衣没有，棉花却有不少，百姓可以买回家去自行制衣。”
“买？你来找本官不是捐赠？”不是说送政绩吗？这算什么送？
付持衡轻笑：“大人，商人逐利是千年不变的道理，我找您自然也是为名为利，博个好名声。这棉花千里而来，白送这种亏本买卖我亏不起，但是我家夫人又实在看不得百姓凄苦，所以价格我们会适当放低。来找您，一是在您的地盘上，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千好换一好，日后多得您庇护；二是我们直接散售多有不便，此物我们准备直接给各大商行店铺售卖，转手的价格高低就不再是我们能决定的，得靠您压制。”
李善才听完他的话反而放下心来，他若是无所求才不让人放心。他也明白付持衡所说第二点，棉花进了各大商行手里，怎么卖和卖哪里就是人家说了算。
“你怎么确定各大商行会愿意接手这个东西？”李善才问他。
“这就得靠您了。后日牛驼山客栈有个棉花推介会，还烦请您将任阳县的商行掌事人聚集起来，相信他们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李善才摸着胡子沉思，付持衡再接再厉：“此时已至深冬，初雪已过，听说已有人冻死，往后风雪更甚，大人该当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过了今年，就得拖到下个冬天去。”
即便你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为了你的政绩你也应该让人少死几个。
李善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打发付持衡先回去，自己派人去请了任阳县几个大商户，将此事告知，众人态度不一，或高兴，或怀疑，李善才也不强求，只道后日可以去山上看看听听。
几家商户回去与家人说起此事，不过一日，消息就传遍县城，大小商户都有所耳闻，有的人兴致高昂，有的人嗤之以鼻。
付持衡来回一天，直到华灯初上才冒着寒风回到客栈。谭慧一直在客栈里等他，一见他回来，鼻子脸冻得通红，赶紧把手里的暖宝宝塞给他。
“吃饭了没有？”
“没，有什么吃的吗？”
“有，我让阿巽给你放锅里了。”谭慧喊着阿巽给他俩赶紧拿吃的，“先喝点热水。”
热乎乎的饭下肚，寒气散去，两人舒服的长出一口气。直到两人水足饭饱，谭慧才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付持衡捧着热茶：“成了，后日他们会来山上看货，你给他们好好讲讲。”
谭慧：“他们？谁？”
“任阳县的一些商户，李善才答应组织他们一起来山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李善才又是谁？”
“本县县令。”
“哦。”谭慧没觉得直呼其名有什么问题，老百姓对官员的敬畏在她这里压根没有，毕竟网上直接指名骂市长的都有，“你竟然直接去找县令。”
“这样比较快。”
“总感觉你这次很着急，你以前不这样的。”谭慧嘀咕着给他倒水。
付持衡沉默喝水，也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