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和善水知道小丫头情怯,虽明知她在偷窥,却是故作不知。只听善水问道:“父王,您老人家远在南冥,相隔百万里,您怎么会知道我们抓到了天蚕?”
明王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叹道:“儿子,你们有所不知,咱们鲲鹏一族自为父起自蛮古洪荒之后,虽然族内个个得造化所钟,神通广大,但却一直繁殖艰难,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这巨鲲幼年期委实太长之故。而且除去为父乃是禀天地之精气所生,和你们的姑姑孔雀明王一样,作为本族第一代,其实都是雌雄同体,所以才能子子孙孙,不断延续。但我们的后代在分化了雌雄的同时,也就增添了这一道由鲲化鹏的屏障,而要跨越这道屏障,却是极为艰难,那就好比咱们鸟类之王的凤凰之涅槃重生,其痛苦艰难实在是超越想象。这数万年以来,为父不知曾经目睹了多少自己的子孙在化鳞为羽之际不能忍受这种痛苦而半途夭折,灰飞烟灭,心中痛苦不堪。于是为父就在当日最后一次返回北海产下你们之后,在你们尚未孵化的那段时间里遍寻北海,终于找到了两条已有接近七千年功力的水火天蚕,然后以特殊手法将他们封闭在你们所居住的这座山洞附近。虽然他们可以活动自如,但却不能离开这方圆千里之地。因为为父知道,你们孵化三千年之后,必然会面临羽化为鹏的瓶颈,而此时这两条天蚕正好已有万年,乃是其幻化飞腾之前最为虚弱,却也是其体内的能量最为充沛之时。此时将其吞噬炼化,不但可以使你们的元神空前凝练,足以抵御羽化之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而且还会为你们提供足够强大的能量,使你们有余力来保护自己的元神不被伤害。可谓一举而数得。但就在日前为父以神念通过空间孔窍探查北海之时,却发现你们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了此地。遍寻不着之下,于是为父便分化元神前往离恨天寻找往日好友,那位主神座下的大弟子多宝道人。他念在为父当年曾经在神魔大战之中对他多有帮助的情分上,不惜泄露天机,将一些关于你们的因果之事告诉了为父。我这才明白了发生在你妹妹如冰身上的变化。这一点我早已以神念传递与你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为父最近便一直关注着北海的动静,你们一出现在这片海域之际,为父便已经知道。只是如今三千年未到,却不知为何这两条天蚕竟然突破了为父的封印,被你们所抓获。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状况难以承受它们的庞大能量,但一旦放走它们,又怕被其逃脱之后,再难找到。于是为父便离开南冥前来北海,相助你们服食天蚕,突破屏障,也好了却我的一点心愿。”
善水和洞中偷听的如冰听完,对这位看起来威严冷傲的父亲更生感激。一对兄妹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如冰也早已忘记了方才的羞涩,立刻游出山洞,上前俯伏在父亲面前,低鸣不已。
明王不再多说,自顾自伸手一招,那对冰火天蚕脱离了善水长尾的缠绕,倏地出现在明王面前。天蚕似乎也知道大劫将至,不再装死,突然极力挣扎起来。但它们的身躯被明王以一道纤细的金光所捆绑,任凭它们怎样扭动,却总是无济于事。
明王对着它们淡淡地笑道:“天蚕道兄,虽然你们此时灵智已生,但也应该明白,你们之所以能够存身至今,只是因为我当初的圈养而已。如今我的这一对儿女已到破劫羽化之时,急需能量,还望两位成全!其实今日你们肉身殒灭,也只是天地间的能量转换而已。以我大鹏一族无尽的生命和修炼的速度,也许在无量量劫之后,也许还能使你们再度化无为有,再塑本身。你们徒自挣扎,又岂能与命运抗争?!”
那对冰火天蚕一听,突然间不再挣扎,其中一条突然开口说道:“大鹏,你我都是洪荒物种,天道通透。若是你今日骗我,小心日后劫难!”
明王负手笑道:“岂敢相欺!”
那天蚕又道:“那好,咱们今日便来一个约定,只要你让你的这对儿女答应,在他们吞噬我们的肉体之后,我们的元神自会主动与他们的元神相互融合,不但完全放弃我们本身的能量为他们所用,还会全力支持他们的元神抵御突破瓶颈之时所产生的冲击。你放心,以我们修炼万年的元神之凝练坚固,为他们抵挡大部分冲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他们不吞噬我们的元神,为我们保留自己的神识,使意识得以不死,那我们甘愿成为他们的附属护兽,为他们卖命,你看如何?你若是不肯答应,我们立刻自爆,何去何从,你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明王披襟当风,满目萧然:“俗话说有因有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你们在如冰和善水体内植下的这一缕元神,必会因为我族特异的体质而受益匪浅。你们以后尽可以在他们体内安心修炼,不必躲避天敌,不必辛苦猎食,更不必担心因为修道有成而引来的那些天劫。而且因为我族特异的体质,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非比寻常,我们的身体可以说是一个稀世难求的洞天福地,你们在其中修行,当能事半而功倍。而且你方才也说过,你我皆是洪荒异种,上应天数,其实我这一对儿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因此之故,你们大可以放心,只要你们心甘情愿地服侍他们,助他们共度难关,我便令他们答应留下你们的元神,你看如何?”
别看明王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却是真真正正的城下之盟。要知道此时这对天蚕不管是自爆还是被动地被巨鲲兄妹吸收,那都是难逃形神俱灭的下场。而一旦它们真的肯遵守诺言,那么它们在帮助这对兄妹度过难关之后,他们的身体确实也就变成了自己遮风避雨、隐身修炼的最佳场所。但等他日或是自己的能量集聚到了一定火候,或是这对兄妹历九重天劫抛却肉身之时,自己便可以真正脱离这具躯壳,再度形成自己的形态。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又何不赌一下这对巨鲲兄妹的品性?一对雌雄天蚕相互对视,心意相通,霎那间拿定了主意。
雄蚕再度开口说道:“也好,你大鹏已经在人间界活了数万年之久,一统南冥北海,德高望重,我们就暂且相信你这一次。你把我们放开吧,我们答应放弃肉身就是。”
大鹏明王一边撤去金光绳索,一边意带调侃地笑道:“我好心放开你们,贤夫妇可不要改变主意呀!”
那条雄蚕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雌蚕突然发作道:“大鹏,我们知道你具有振北图南的大神通,双翅一扇,九万里烟云。此时我们就在你眼皮底下,就算想逃,又怎么能逃得掉?又何必在这里幸灾乐祸!”
明王自知失言,也知道换了任何一种生物在面临这样一种后果难料的生死抉择之时心情都难免不快,于是也不生气,摸摸鼻子退到一旁,默默地观望。
那对天蚕落到地上,抬头对着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和明王之间的对话的善水兄妹说道:“我说两位,方才我和你们父亲的对话你们可都听清了?”
兄妹相互对视,连连点头。
雄鲲又道:“那么你们且稍待,容我们自行剥离肉体,元神出窍之后,你们再吞噬我们的肉体。至于我们的元神,自会自行进入你们的躯体。”
善水兄妹看看一边的父亲,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于是也就缓缓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突见雌蚕身体一震,不再跟随雄蚕上前。只见它缓缓回过头来,冲着大鹏明王轻轻点头,轻柔却坚决地说道:“大鹏,你若要我诚心归附,那就还需答应我一个要求。”
明王面色凝重,郑重说道:“蚕妹请说,只要大鹏能够做到,无不从命!”
雌蚕稍微沉吟,然后才缓缓说道:“此事说难不难,但如果要真正做到,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一旁的如冰心急如焚,闻言上前问道:“究竟有什么要求,你快说就是,以我父王的本事,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老人家做不到的?!”
雌蚕的声音却是依然沉重:“小妹妹,这件事却和明王无关,也和神通大小无关。只是因为我夫妇已经在一起度过了近万年的时光,一直相濡以沫,不离不弃。这其中所积攒的感情之深厚,却绝对不是你父亲那样的孤家寡人或是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能理解得了的。既然你们是兄妹两个,而我们也是夫妇两个,那么待会你们吞噬我们的肉体之时,必然也是一人一个了。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