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很不高兴王屠户的提议,但聂氏没有反驳他,只说道,“如果汉源心里不痛快,到时候难过的还是盼儿。”
嘴上说着这话,心里想着那张脸,聂氏的微微一红,心中忍不住又荡起了一阵阵涟漪。
王屠户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得聂氏心里阵阵发虚。
那么像,怎么会不知道汉源就是那个走失的孩子呢?只是她心知肚明,不能让王屠户知道她也认定汉源就是聂元和而已,但保不齐日子一长,就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呀,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啊?
“你回去吧,我决定了,就这么办!”,王屠户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容聂氏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聂氏见他主意已定,再说什么都会是多余的,没有用,于是说道,“好,那就按老爷说的办,我去安排。”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王屠户都知道了汉源就是聂元和,为什么还要把盼儿嫁给他。
刚回到东院,就听到里间的王盼盼在大声吼叫,她急忙走进里间查看,只见一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个鸡腿围着床在跑,王盼盼正光着脚满地追着小丫鬟跑,水儿在一旁劝不住,也拉不住,哭笑不得的样子。
小丫鬟不敢跑得太慢,怕被小姐抓到了真要吃,也不敢跑得太快,万一惹得小姐摔倒了,那可得受到重罚。
“怎么回事? 都这样了,就不能消停点?”,在王屠户那里没有讨到好的聂氏,本来心里就气,见王盼盼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很生气的问道。
见夫人生气,水儿一边赶紧上前来搀扶她坐下,一边急切地说道,“夫人别生气,小姐今天都吃好几个鸡腿了,她还要吃,郎中说不能再吃,再多吃就得积食了。”
“要吃就让她吃吧,哪来那么多忌讳,吃多点快点好起来,不就得了!”,聂氏白了一眼王盼盼,边说边转身离开里间,回到她自己屋里去了。
肉铺开张、应对王爷、照顾王盼盼,聂氏忙碌了一天,很是乏累,她和衣直挺挺的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日思夜想的隅家镇聂家大院。
渐渐的,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飞过开满荷花的那片池塘,眼前就是浔哥哥的梅院,她缓缓的落在梅院的大门口,门没有关,是半掩着的。
轻轻的,她推开院门走进去,院子里开满了各色梅花,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让人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很多彩蝶正绕枝弄梅、翩翩起舞,很多蜜蜂也正上下翻飞忙碌着,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她穿着一衣粉蓝色衣服,穿梭在梅花丛时,比梅花儿还要艳上十分,惹得各色梅花自惭形秽,惹得起舞的彩蝶和蜜蜂都停下来痴痴的看着她。
她那日思夜想的浔哥哥,此时,正倚靠在正厅大门口,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披着乌黑的裹地长发,着一件白色里衣,腰间的带子随意系了个心结,光着脚,慵懒的倚在那里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见她羞红着脸,于是,向她招了招手,要她过去,她没有丝毫犹豫,就朝他扑了过去,可刚要扑到他跟前,聂老夫人一下子拦在了她面前,后面还跟着王屠户,都不准她靠近聂浔。她也发现,她越是朝浔哥哥的方向扑,浔哥哥就离她越远,始终与她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不管她有多努力,浔哥哥都只能看得到,碰不着。
聂氏很愤怒,她朝聂老夫人和王屠户大声吼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快让开,让我过去!”,语气中带着不相信、吃惊和愤怒。见他们不让开,她又可怜兮兮的朝聂浔说道,“浔哥哥,你快让他们离开,我好想你,让我见到你,好不好?”,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但浔哥哥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不理她,慢慢的,他的脸变得越来越阴沉,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讨厌,最后,他竟然从身后拉出来了林娇儿。
“浔哥哥,你”,聂氏失望至极,哭泣着大声质问聂浔。
丫鬟冰儿和几个服侍在一旁的小丫鬟被聂氏的呓语吓了一跳,心想,“夫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不让我们在这里吧?”,吓得更是不敢出声,不敢上前去摇醒聂氏。
聂氏也是被惊吓到了,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嗖”的一下直挺挺的坐起来,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就是在自己屋里,心里顿时一遍哀凉,哎,好一场春梦!为什么他们老是要为难于我?要不是可恶的老夫人和该死的王屠户出现,浔哥哥就是我的,他就不会离我而去!
为什么要从梦中醒来?为什么那两个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要在关键时刻出现,真是气煞我也!”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她狠狠的捶了几下床头,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都没有察觉到。
西院柴房里,没有窗户,只是从门缝处有光透进来,要不是看到还有光,被关在里面的汉源肯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枯坐无事,他也没有想什么,只是不知道小白在做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汉源立刻警觉起来,“谁?是谁?”
“嘘,是我,小吠,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小吠猫在门缝里朝里面看,蹑手蹑脚的说道。
听到来人是小吠,汉源慌了神,急切的说道,“小吠,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被人发现如何了得!”
正说着,他听到门锁好像正在被撬开,门锁一旦被撬开,那就是铁证,到时候小吠一定会受到牵连,听说他娘亲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还需要人贴身照料,万一他被逮住,有个三长两短,他娘亲怎么办?
不能让他撬开门进来!
为抓他费了那么大周章,这会这么安静,四周肯定有不少人在盯着这里,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就把他给救走?
“小吠,你听到没有,快离开这里,你就是进来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救不走我的!”,汉源压低声音吼道。
小吠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在撬着门锁。
很快门锁被打开,小吠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下子绕到汉源背后,去帮他解绳子。
绳子本身就绑得比较松,几乎没有费什么力,轻轻松松就解开了。
“汉源,快,快走!”,小吠压低着声音拉着汉源就往外走。
“小吠,你快放开我,你快离开这里!”,汉源甩开小吠的手,盯着小吠焦急的问道。
“小吠,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汉源满心疑惑,这个时候小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小吠本不想回答,只想让他快快离开这里,但怕不回答他更不走,只能老老实实说道,“你刚被抓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内院,看着他们把你带到东院,我就远远的躲在回廊里,见你很久都没有出来,我还以为夫人要把你怎么样呢,后来,听老爷命令王从把你捆到这里来,我就在想要如何才能救你,这不,这会到处都没有人,我瞧着是个好机会,才来救你,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我怪你什么,这么危险,你真是个傻小子!”,汉源又高兴又担心。
不一会,门被小吠从外面打开,小吠几大步扑了进来。
汉源被绑着双手,但能活动自如,他急忙帮他松绑,拉着汉源就往外走,“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汉源站了起来,都被绑了大半天了,他双手双脚都酸痛了起来,但他没有跟着小吠出去的意思。
小吠见他没有动,很着急,“走呀,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小吠,我出不去的,你没觉得他们绑我绑得很松吗?不用你解,我自己就能轻轻松松挣脱开来,还有,你没有发现,这门这么容易就让你给撬开了?那他们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我抓回来,还不让人看着我,这正常吗?”
“呀,为什么?你怀疑什么?我不明白。”,小吠一脸懵懂的看着汉源,突然觉得汉源好聪明的样子,以前自己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聪明呢,讲得这么清楚,还都是自己没想到的事。
“我怀疑他们就没有想真正把我关起来,只是做个样子吓唬吓唬我的。”,汉源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的说给小吠听,把小吠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还是没有明白王从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
见小吠愣愣的还是没有听明白,汉源觉得也不好意思再讲,于是对他说道,“小吠,你快走,快离开这里,马上离开王家!我没事,也不会有事的。”
小吠就是不离开,他反问道,“老爷是说过不准大家为难你,但这次不一样,小姐是为了寻你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严重,你认为老爷为轻易饶了你?”
“你快离开这里”,汉源话音未落,王从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周小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放了汉源!老爷的话你都敢不听?”,说这话时,王从很大声,但目光却显得没那么凶狠,声音与眼神完全不适配,小吠没有发现,但汉源是看到了。
于是,他回头靠在柱子上,再转过头来对王从说道,“王哥,你看,我没有听他的话跟着走,看在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也都是下人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权当没有此事发生,让他平安离开这里,行吗?”
这是王从第一次叫小吠加了姓氏的全名。他爹姓周,在他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去世了,他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起,“小吠”这个名字是后来邻居们给他起的。
他刚生下那会儿,体弱多病,他娘亲怕养活不了,求着邻居们给他起个贱名好养活,说这话时跟前正好有只小狗经过,于是就给他起了小吠这个名字。
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小吠叫习惯了,日子一长,好像大家都忘记了他姓周,全名叫周小吠。
在王家,连老夫人都只是叫他小吠,老爷、夫人,还有小姐也都是在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的时候才叫他全名。
见王从叫自己的全名,小吠知道事情比自己想的要严重,于是躲到汉源身后不敢再说话,可怜兮兮的等着王从发落。
王从心里想着,眼前的汉源现在不一样,他有可能是王家未来的主子,他的话自己还是得听几分的,免得日后给自己惹上麻烦。
于是他顺势往下爬,对小吠说道,“看在咱们都是下人的份上,你快离开这里,我就当不知道一样,要是你不知好歹,让别人知道了今天这事,那你就别怪王哥不讲旧时情份!”
小吠担心汉源,不想离开,汉源赶紧说道,“小吠,王哥都发话了,你还不快走,还在磨蹭什么?”
小吠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屋里只剩下王从和汉源。
王从又重新把汉源轻轻的绑在柱子上,见四下没人,他瞅了一眼汉源,意味深长的说道,“汉源,知足吧,好好待小姐,老爷和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汉源没有回应他,只一心想着小吠的安危,他试探着问道,“王哥,老爷不会怪罪小吠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看老爷的心情好坏。”
“那这会老爷的心情好吗?”
王屠户这会心情还真是好,中饭的时候,本来都已经吃饱了,碗里的那块点心就不准备吃了,但见王从在身边,他又高高兴兴的把那个点心吃完了。
刚才王从来报,汉源被关在这里这几天来,一直没有怨言,也没有反抗过,更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那他肯定是已经想通了,答应了这门亲事。
志在必得,满有把握,水到渠成了!
吃完饭,他又盘坐在正厅里把玩着手里的器物,手里雕刻着的“林娇儿”只差最下面的鞋子没成了,本来已经刻得很好了,但他始终觉得鞋子前面缀着的绒毛纹路还不够细,还要再刻得细些才好,为了这个,他都又雕刻了好几天了,好了又抹去重刻,重刻了又抹去,来来回回好几天了都没有完工。
东院里的王盼盼被娘亲大吼了之后,本来心情不怎么好,但听水儿说娘亲去了爹爹西院,她觉得一定还是说她和汉源的事,爹爹一定会想到好办法,让汉源自愿娶她,所以今天,她很是安静,没有无理取闹。
坐在梳妆台旁边,看着铜镜里那个只有两只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的自己,她也很是难过,她想爹爹把汉源放出来陪她,又怕他来陪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丑,要是把他给吓跑了,该如何是好。
还好,今天上午徐医师来给她换药的时候说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要她好好听话不乱折腾,再过一两天,她全身上下的白纱就可以去除,他会还她原来的花容月貌,甚至比原来更美。
再过几天就是她十六岁生辰,爹爹前几天来看的时候说了会给她惊喜,那肯定就是与汉源的婚事能成!想到与汉源的过往,憧憬着与汉源的未来,铜镜里人儿已经热泪盈眶,不知道汉源见到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就同意娶自己,就不再悄悄离,让她满世界都找不到他呢?
西院柴房里的汉源清楚自己已经被关几天了,因为每过一天,他就会用柴火悄悄在墙上刻一个标记,当他刻到第十六个标记的时候,柴房的门被王屠户缓缓打开。
汉源抬头望去,只见王屠户站在门口,身后紧跟着夫人聂氏。两人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线,让汉源有些睁不开眼。
王屠户面无表情地看着汉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从内心深处,他是讨厌汉源,更是讨厌聂氏的。
“出来吧!”王屠户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汉源默默地站起身来,他低垂着头,没有直视王屠户和聂氏的眼睛,心中对他们充满着同样的厌恶。
王屠户对王从使了个眼色,王从上前解开汉源身上的绳索,然后领着他走出柴房,穿过院子,来到西院后面的澡房。
澡房内弥漫着热气,温暖而舒适。汉源静静地坐在浴桶中,感受着热水带来的温暖。他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
当汉源再次踏出澡房时,他已经焕然一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洗净了脸上的污垢,梳理了头发,虽然依然是粗布衣,此时的他看起来精神焕发,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狼狈模样,然而,他的眼神依然透露出一丝无助和不安,因为他知道王屠户接下来要逼他做什么。
西院正厅里,上首自然是留给王屠户的,步入正厅的王屠户当仁不让的坐了上去,后跟着聂氏理应是去上首与他平起平坐,坐在他左侧,但西院里能与王屠户平起平坐的只有林娇儿,所以,聂氏只能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