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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胜而归

    从中军大帐之中下达的军令,在传令兵的传达之下,很快便响彻在整个秦军营中。顷刻间,整个军营中人声鼎沸,正在校场之上打磨气力的黑夫,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下子便将手中的石锁重重的扔在地上。随后他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抽出那柄日夜陪伴自己的长剑。

    他知道,此次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第一次伐楚之战结束之后,因为南郡都尉冯去疾叛变一事,导致当时黑夫只能率领部署为大军断后,用以赎罪。可这也导致了战后黑夫麾下的士卒十不存一,几乎是全军覆没。就在这种情况之下,黑夫也遭受到了惩罚,不仅是爵位被削,军中的职务也从五百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屯长。

    这些对于黑夫来说,都没有怨言,只是他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同自己的下属,一起死在当时的战场之上。无数次在睡梦之中,黑夫都会能见自己昔日的那群同袍,他们浑身布满了血渍,身上密密麻麻的插着箭矢,有的躺在土坡之上,有的仰面潜伏在河水之中。唯一相同的便是,那空洞的眼神,以及指向远处家乡的苍白手指。

    营帐中,黑夫将自己携带的那柄秦剑磨的光滑可鉴,他挥舞着手中这柄陪伴着自己多年的战剑,目光坚毅万分,口中喃喃自语道:

    “二三子,吾来替你们报仇了!”

    在连绵不绝的鼓声之中,已经整备完毕的秦军士卒排着整齐的方针,最前方的是百辆驷马战车。无数人心中那股斗志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将那群楚人撕个粉碎。就在这时,传令兵大声喊到:

    “王将军到!”

    此时整个秦军营中能担的起王将军这个名号的,也就只有王翦王老将军。在听闻王翦将军前来之时,所有的秦卒通通举起手中的兵器,仰天长啸,最终都汇聚成一句话:

    “风!”

    “风!”

    “大风!”

    来自秦国的风,最终是要吹拂整个九州大地。

    而此刻的王翦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甲衣,脸上带着沉默的表情,就好像万千秦军中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军头。可是,他那花白的头发上带着巍巍高冠,已经年过半百的身走起路来仍然是龙行虎步,眼睛一闭一合之间,精光闪过。

    而陪在他身旁的是一名秦军的高级军官,头戴燕尾长冠,颌下越一寸短须,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有余。身着制作精良的铠甲,漆面大铠周围用锦绣包边,前后两侧描绘着各式兽纹。尽管这名军官身上的铠甲显得无比艳丽,但却遮掩不住他那蜡黄的脸色。

    而此人这正是此次王翦将军的另外一名裨将蒙武,蒙武出身秦国另一个世代相传的武将世家,第一次伐楚之战的蒙恬便是他的儿子。

    蒙氏一族与王氏一族堪称是秦国的两大顶尖名将世家,两个将门世家既是竞争对手,却又也是惺惺相惜之辈。在王翦接连攻灭赵燕等国之前,秦国最为有名的将军便蒙武的父亲蒙骜,作为武安君白起赐死之后秦国领军人物。蒙骜受到了秦昭王以及秦庄襄王两代王者的倚重,为秦国连夺魏国二十城,设立东郡。等到秦王政继位之后,他才是但是秦国的军中的第一人。

    可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暗伤促使这个将军在秦王政继位之后不久,便猝然离世。尽管其子蒙武继承了他的爵位,可却没能成长为他父亲一般的名将,余下灭国的功勋全部王翦父子所带走。

    但秦王政的帝王之术十分成熟,一直暗自默默培养蒙氏一族作为王氏一族的制衡手段,并在上一次伐楚之战中力排众议,将蒙武的儿子蒙恬提拔为副将,可惜功败垂成,为了挽回蒙氏一族在秦王政心中的信任。

    在城父之战后,蒙武只能拖着病体,组织兵马,在上蔡一带打退了楚军的多次进攻,就像是根钉子似的死死的扎在了阳城一带,令楚军不能前进一步。这才多多少少的替李信以及蒙恬两人挽回了局面,直至坚持到秦国重振旗鼓,以秦王政亲自宴请王翦出山,率领六十万大军再次出击。

    因此,蒙武与王翦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理不断,剪还乱。可作为成熟的政治生物,蒙武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恭敬的对着王翦执后辈之礼,而王翦也心领神会的将蒙武当做倚重的副手。故才有此番两人联袂前来,为出战的将士鼓舞士气。

    “,二三子,此战许胜不许败!”

    尽管王翦已经是花甲的年纪,但是说起话来仍然是中气十足,言语之中金戈铁马般的气息铺面而来。

    而早已按耐不住的秦军将士们,回应自己主帅王翦的只有一句话,那便是:

    “必胜,必胜!”

    在雄壮的鼓声敲到第五轮的时候,此番出征的士卒按照顺序接二连三从营门之中迈出。早先出发的兴军游骑,已经将前往楚军营地的路线探明清楚了。故刚出营门,秦军那百辆驷马战车便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疾驰起来,一炷香之后,处在驷马战车之上的黑夫,已经能远远望见楚军那凤鸟纹饰的旗帜。

    再次加速,再次加速!

    战车踏破楚军营盘之中的木质大门,呼啸着冲进楚军的营地之中。那些还没来得及分批撤走的楚军,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之下将手中的箭羽,射向了已经冲进营中的秦军。

    身穿厚重大铠的黑夫全然不顾从天而降的箭矢,在领头军官的旗帜引领之下,他只是蒙头架着战车四处冲击。将楚军好不容易组成的阵型,再次击溃!那些被楚军抛弃在营地之中的役使民夫,猝然遭受到如此猛烈的进攻,当下便乱做一团,像是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窜,给本就混乱的楚军营地,搅得简直就是乱成一团粥。

    而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一阵嘹亮的楚歌响遍整个楚军营帐之中,十几辆造型凶恶的战车朝着黑夫他们迎面驶来,这些战车前方疾驰的战马身上多披着兽纹马甲,在车轮的部位更是加装了长长的刀刃。

    从上方朝下看,这十几辆楚军的战车就像是逆流之上的舟船,无论前方是溃逃的楚军士卒还是役使民夫,通通都要被战车之上的利刃搅得断臂乱飞。因为,这些楚军战车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迎面而来的秦军!

    秦楚战车相互交错之际,在楚军御者的高超技艺之下,秦军战车的车辐被利刃搅碎,眼见战车就要倾倒的时候,秦军车上的士卒大吼一声便朝着楚军战车的车厢部位扑去。而紧随其后的秦军踵军,用手中长达两米的长戈狠狠地挥向楚军战车的战马腿部。

    只是几炷香的时间,这十几辆楚军战车在秦军的围攻之下,停止了疾驰的动作。而这些战车之上的楚军,在临死之前还保持着挥舞兵器的动作,伴随着楚军营盘之中喊杀之声的逐渐消失,只有战马凄厉的嘶吼盘旋在夕阳落下的天空之上。

    “大胜!大胜!”

    “吾军大胜!”

    “楚军溃败三十里!”

    在上层军官的有意推动之下,这份来之不易的捷报响彻在秦军营盘的各个角落之中。每一位秦军士卒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开始欢呼着,毕竟从李信伐楚失败之际,战败的阴影便笼罩在每一个秦军士卒的头上。

    现如今在平原之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了楚军,这便证明昔日那个被六国尊称为“虎狼之师”的秦国,又再次回来了!

    如此大胜,军中自然开始办了饮宴,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在这一天被人们彻底抛之脑后。士卒们端着手中的浊酒,互相庆贺着这场胜利,后勤的庖厨们加班加点的开始宰杀各中家禽野兽,为犒赏全军做准备。

    而最让士卒们兴奋的便是王翦王老将军与蒙武将军的巡营,他们两人褪去身上的甲胄,身着布衣,头戴武冠,就像是普通的秦国公民一般。他们二人每到一处营地之中,便会引发巨大的欢呼,士卒们捧着碗中的浊酒,恭敬的将其献给心目之中最为憧憬的两位将军。

    而王翦与蒙武丝毫不在意碗的浊酒,不仅是一干而尽,饮到兴致浓处的时候,脸色已经有蜡黄变得红通的蒙武,还会脱下外袍与士卒们来场角力,彩头便是王翦将军腰间的佩玉。

    而被蒙武随手指到的黑夫,一脸兴奋的冲了上去,随着一番僵直之后,更胜一筹的黑夫将蒙武撂倒。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拿到了王翦将军腰间的玉佩。而被摔倒在地的蒙武却丝毫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不满,反而是十分欣赏的拍着黑夫的肩膀,盛赞其为:

    “好猛士!”

    在一阵盛大的欢宴声之中,黑夫猛然间想起第一次伐楚之战的主帅李信,那名英姿勃发的青年将领,或许是被接二连三的荣耀迷失了双眼,从未低头见过那些在尘埃之中的普通士卒。

    若是李信当时能够做到王翦与蒙武这般深入底层,与士卒同饮同食,亲切攀谈。或许那次南郡也就不会有人进行叛乱,那第一次伐楚之战,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产生。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黑夫在夜色之下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