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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洛血咒

    杜鹃娘解开衣领,褪去华服,雪白的肌肤裸露了出来,她转过头看着镜中自己的后背,一条深嵌皮肤内的黑血印格外醒目,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一些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她曾因为延长了一位少女的寿命犯了十二天规第七条而被关入闭仙殿思过。闭仙殿的日子很难熬,四方大小的地方年年不变的场景她在此要待上数百年。可就这么一段日子里她认识了一个人。

    高堂墨原是闭仙殿的侍卫,他整日都勤勤恳恳,不苟言笑的守在门口。闭仙殿每间殿前都有一个天兵把守,而鹃凝门前的正是高堂墨。鹃凝时常找他说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但好歹有个人能听着她说话,不至于让这的时间太难熬,她就日复一日,年又一年说着一堆又一堆废话打发漫长的时间。直到某一天,鹃凝突然讲起了自己,这么多年她发现自己还没有完整的介绍过自己,说起自己便不由的夸赞起来

    “你知道吗?我可是掌管杜鹃花的花神,从前我可风光了,好多文人墨客朗诵我的美,好多贵族小姐的庭院种满了我的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鹃凝神情有些低落,她趴在门缝微微垂首道:“你想知道我是犯了什么错吗?”

    “我可是要被关在这整整两百年多年,我一介小小花神到底是犯了啥错呢?你不好奇吗?”鹃凝抬了抬头,她看见门缝外一直静止的背影居然微微动了动,那人似乎从来没动过如一尊雕像一样屹立在那,他微微侧了侧脸,露出了半张脸,他冷峻的脸上嘴微微张了张

    “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就像在水中说话。鹃凝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得到回应,她缓了一会才激动道:“你说话了!”

    可他侧了回去不再言语,鹃凝赶紧道:“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其实是因为我改了一个凡人的命,犯了十二天规。”

    鹃凝席地而坐,她收起了玩笑口吻沉声道:“可是我并不后悔,就算把我在这关一千年一万年我也绝不会后悔。”

    门外的那人又侧过了脸,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乎这是他的回应。鹃凝又道:“她是我最忠诚的信徒,你知道吗?花神很少有信徒的,我们的能力很局限,仅仅是掌管花的生长与繁荣,带给不了人类他们想要的一切,所以基本没人信仰我们。”

    “而她却信仰着我,她爱着各色的杜鹃花,爱着守护杜鹃花的我。可是她并不能爱自己。我仅仅只是跟她见两面,她很可怜作为王亲国戚的嫡女,她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她只能如同一件物件,被迫结亲嫁与西北那的达官显贵,从而巩固自己父亲的地位。”

    “那个男人对她很不好,纳了好几房妾室,妾室当宠她虽为正室却不受宠只能处处受人凌辱。背井离乡的她也依靠不了母家,只能每日对着一株在无法开花的杜鹃花诉苦。西北地区没有杜鹃花,气候条件也让杜鹃花无法开花,但也正是因为这株杜鹃花我才能跟着她来到西北。因着是正房,主君即便再厌弃她,也还是要同她圆房的。有一天,她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孩子,她兴高采烈的对着那株杜鹃花说着一切的期望,杜鹃花也因着她的笑脸与长时间的细心照料居然开了花,不合时宜的粉红,鲜艳夺目。”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孩子被小妾陷害而流掉了,从此以后都无法再生育了。她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似乎疯了,每天痴笑唤着自己的孩子。这也因此被主君厌弃,关在了寝屋永不再视人。最后一次再听到外界的消息是母家已经送来了新的人想等她死后续上主母的位置。她彻底绝望了,四方大小的屋子就是她的一切,已经失去了所有了,漫漫长夜她早已将泪哭干了”

    “我一直都在她的身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当我看到她准备上吊的那一刻,我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我显了真身救下了将死的她,不顾一切的带着她逃离了这。我改了她的命,她本来寿命于那一刻终止的,是我延长了她的寿命,可是我再不能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我只知道带她逃离了那之后很快就被天兵抓住关在了这。”

    鹃凝说完这些,低低的啜泣着

    “要是我能早点救她就好了,要是我能再早一点鼓起勇气就好了。”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泪珠如同炸开了花一样

    “你能做到显真身那一步,就很不错了。若是我绝不会比你做得更好。”男人彻底转过来了身子,那是鹃凝第一次见着他的全脸,清冷孤傲。

    他嘴角微微上扬,浅浅一抹笑容的很是美丽“谢谢你跟我说你的故事,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鹃凝擦了擦眼泪,挨着那个门缝更近了,她用力点了点头

    男人蹲了下来也挨着门缝,他缓缓讲起自己的从前

    “我自幼跟随师父修道,师父跟我说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修成正果,百炼成仙。可是师父天赋并不高也没有飞升的命格,直到临终也未能如愿。而我带着师父的希望日日苦修,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得道飞升了。本以为完成了师傅的心愿,可是我发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的飞升却也只是成为了天庭的一个小小侍卫。现在的我除了永生和人类也并无二样,这才不算是成仙不被人记得,无人信仰算什么成仙?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个无名小卒,真是让我不甘心啊”

    鹃凝静静听着,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也时常想着若是自己权利再大一些,官位在高一些,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一切,她激动道:“我也不想只做一个小小花神,我也想拥有更多权利,守护需要我守护的人,不再被这破天规所约束!我们一起努力吧!”

    那男人稍稍睁大了眼睛,他的眼中似乎有着浩瀚星河

    “好!”

    鹃凝将小拇指伸出门缝道:“那我们拉钩,人类可信这个了,拉了钩可就是就是发了誓,一生都不能忘记,而我们就是永远都不能忘记。”

    他没有犹豫伸出了小拇指,两人就隔着门缝拉了勾“我叫鹃凝,你叫什么?”

    “高堂墨”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你的也好听”

    杜鹃娘勾了勾自己的小拇指,噗嗤笑了,甜甜往事真是有够美好的

    那日之后,高堂墨就离开了闭仙殿,直到她思过百年后,又是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那是高堂墨,他来接她了

    “你有些慢呢。”

    他眼中的冰冷已经荡然无存,经过百年的变化,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元徽真君了,鹃凝看着他笑意很浓

    “才刚刚开始呢。”

    可是美好的回忆总是短暂的,故事的开始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他们相爱了,元徽真君和杜鹃花神,可在她们对彼此产生爱意的那一刻天劫就降下来了。一个被贬到了最西边一个则在最南边。高堂墨已经彻底信命了,他不再选择追求地位与权利,他深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上头还有散福天尊,而散福天尊的上头还有天命,他们都永远盖过不了天命的,便就此放弃了。他选择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而鹃凝选择来到鸿山城收养孤女,一开始只是教这些女娃娃跳舞弹琴唱歌等等,好学一技之长卖艺赚钱,后来白手起家开创了藏春楼,越做越大在鸿山城有了一席之地,直到现在这儿已经成为了京城最为有名的秦楼楚馆,但她的初衷还是没有变,继续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女,让她们自己卖艺赚钱。

    门外传来敲门声,杜鹃娘从回忆到现实,她迅速穿好了衣服。

    秧儿在门外道:“师傅,二师姐回来了。”

    杜鹃娘打开木门,秧儿身后是四字男相的姜凛,而姜凛的两边陌生的面孔,应该就是天玺与湄月了。

    杜鹃娘一眼便知有事,查看了四周才将人领进了屋,随手关好木门后,她便指派秧儿到外代她接待客人去了。姜凛走后她收了秧儿为徒,她是杜鹃娘从路边捡来的弃女。秧儿美丽聪明,足以堪当下一任藏春楼老鸨。

    姜凛一进屋就回了本相,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师傅,我有非常重要的事的要跟你讲,地煞鬼王是我的父亲,他杀害了我的母亲而且现在重生了,他还跟我透露了要控制当朝皇帝让人间大乱的秘密,我们必须快点阻止他!”

    姜凛语速很急,杜鹃娘一时之间没太听明白,她先将姜凛安抚坐下才耐心道:“别急,凛儿慢慢说。”

    姜凛也发觉自己太着急了,喝了口茶才沉住了气道:“师傅,地煞鬼王是我的父亲!”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杜鹃娘神色大变她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当日你母亲将将你托付给我,我便察觉不对,你的父亲是个没了七魂的行尸走肉,你的母亲年纪轻轻居然阳寿将尽。可我那时已经归隐人间也不想多管此事,如今看来也是不得不管了。”

    姜凛又简短概述道:“当今皇帝藐神君也是被他控制了!”

    “这下难办了!他是如何能操控得了皇帝的。”杜鹃娘忧心忡忡道

    一旁的天玺开了口道:“必定是皇宫内下的手,看来要走一趟皇宫了。”

    杜鹃娘一听立即厉声道:“不可!你们连区区柳心栀的几个御林军都应付不来,更不用说皇宫了,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湄月也迎合道:“是啊,虽然姐姐和道天玺长都是习武之人,但亲卫军的铠甲是刀枪不入,一个都难对付更别说是数百数千个了。”

    姜凛沉思片刻道:“自然不是硬闯,我们可以靠假身份潜入调查。”

    话都说这份上了,可杜鹃娘还是坚持不同意,姜凛焦急的心情又涌了上来

    “师傅!那可是我的亲生父亲犯下的错!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弥补的!”

    杜鹃娘凝重了眉头,她良久片刻她脑中已经想了很多,她终归还是必须同意,因为她了解姜凛,想做的事便一定会做,更何况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还是她亲生父亲所为,那更是拦不得了,她还是同意了道“凛儿,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不过就你们俩人该怎么让我放的下心?”

    姜凛见杜鹃娘有所缓和,面上的焦急也静了下来道:“不是的,还有水志和乾弑”

    杜鹃娘一听有乾弑心宽了宽道:“那他们人呢?”

    姜凛回应道:“他们在我屋里,因为藏春楼人太多了,人多眼杂我们便分批回来,不让过多人注意。”

    杜鹃娘思虑了会,才觉妥当,她道:“入宫的身份我会帮你们,但前提是安全第一。”

    姜凛听见此话,紧紧握住了杜鹃娘的手感激道:“师傅,你太好了!”

    杜鹃娘笑的慈祥,她用手摸了摸姜凛的头。

    得到杜鹃娘的同意后姜凛等人便去与水志他们汇合了,水志乾弑早已经在姜凛房中等候多时。

    水志见着姜凛进来了,面上有些担忧道:“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姜凛心情很是舒畅,她有些浅浅得意道:“不仅谈妥了,师傅还答应会给我们找入宫的身份。”

    水志解了忧虑道:“太好了!”

    几人先坐了下来,湄月感觉自己很是愧疚道:“对不起,姐姐,我帮不上你的忙。”

    姜凛听道她的话,有些内疚道:“对不起,湄月,皇宫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带着你,你就在藏春楼好好待着,等我们好消息吧。”

    天玺和乾弑心照不宣的不吱声坐着,只有水志加入了话题道:“月姑娘别这么说自己,你最重要了,不仅很会照顾人家,玄武山上你做的饭我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湄月破愁为笑,她道:“谢谢你水志道长。”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门被敲了敲,杜鹃娘走了进来将门带好。她坐了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开了口“我虽然已经找好了入宫的身份,但是必须要四名女子和两名男子同我一起去。我虽然在前朝有关系,但身份这还是我做不了主的。后几日宫中有一场赏月宴可以加一段藏春楼的舞蹈“浮花戏凤”进去,此表演要求一名女子做主舞,三名女子做副舞。而我还能带两名男子为随从。”

    姜凛疑惑道:“可是我们这只有一女三男,该怎么办?”

    湄月提出自己所认为的办法“就在藏春楼找女子上台不行吗?”

    杜鹃娘立即驳回道:“带了事外人容易露出马脚,反而不好,还是信得过的人上稳妥。”

    水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道:“山上俩位师姐离这最近,半日就能赶到!她们可以的,我们一同长大师出同一门,不会有问题的!”

    天玺皱了皱眉,眼中透露着不情愿,水志和姜凛都有察觉,场面一度尴尬,还是天玺自己打破了这个局面,他语气有些勉强道:“俩位师妹若是能帮上忙也是极好的”

    湄月道:“可是还差一位舞女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开口的乾弑道:“水志,是可以办成女相。”

    水志惊叹了一声“不?!阿弑你说什么呢!”

    杜鹃娘俩手一拍即合道:“很好,那快叫你那俩师姐来吧,先把舞排练着,总不至于太拙劣”

    水志还想说啥,却被姜凛打断“水志太合适了!本来就长得漂亮,对吧!”

    她望向水志,水志冷汗涔涔看着姜凛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勉强答应了,这一句答应似乎是耗费了所有的尊严,他心里暗暗叫苦。

    乾弑却浅浅的笑了一下,这一笑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玄梨和鬓椿一收到消息就用千里符赶了过来。

    走近姜凛的寝屋,玄梨就被满墙稀奇东西所吸引了目光,她拉着鬓椿东看看西看看,天玺横着眼远远扫射她们,她们浑然不知,还是水志尴尬的打破了这个场面,他悄声提醒道:“八师姐九师姐,这样不太好,这在别人家呢!”

    玄梨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笑笑,鬓椿摆摆手怼了怼玄梨道“可不关我的事哦,都是她丢人现眼。”

    玄梨偷偷狠掐了她一下,笑容和善道:“不好意思啊姜姑娘,我这见过的世面太少了,眼皮子浅你别在意。”

    姜凛也尴尬笑笑道:“没有没有,随便看哈哈。”

    天玺在远处横的更加阴冷,鬓椿感觉背后凉嗖嗖的悄悄戳了戳玄梨小声道:“我怎么感觉这儿这么冷。”

    玄梨也悄声道:“这是你的错觉吧。”

    水志换好了女装,简直活脱脱一美人,他走了进来,玄梨和鬓椿眼睛都看直了,鬓椿先道:“十一师弟,我早就说你适合做女人了,看我说的没错吧,这简直”

    玄梨接过话后道:“这简直太有女人味了!我们这俩做师姐的甘拜下风啊!”

    水志面红耳赤的扣着头,他有些无地自容,虽然是夸他的但也着实不喜欢被说成适合做女人,还是乾弑开了口极具嘲讽意味道:“我认为你们俩个比较适合做男人,嗓门很大。”

    鬓椿气的走了过来指着他道:“你!”

    玄梨敢怒不敢言,还是水志推了推乾弑道:“阿弑!不可以这么说!”

    他又对着另外两位歉意的笑了笑道:“两位师姐别太在意了,阿弑人比较心直口快,你们多见谅。”

    天玺在远处横着眼望着她们被怼,心里暗暗叫爽,感觉自己整个脉络都通畅了。

    杜鹃娘走了进来打破场了上不好的氛围

    “姑娘们,都跟我走。”她拍了拍手道

    玄梨有些不解问道:“我们是去干什么?”

    鬓椿也同样不解道:“不是去皇宫做卧底吗?”

    姜凛解释道:“我们的身份是舞女,肯定要先做好身份的准备,这才好进宫。”

    玄梨鬓椿明白后这才跟了上去,水志有些不情不愿也跟在后头。她们走后寝屋只留下天玺和乾弑了。而湄月呢,杜鹃娘怕湄月一个人心里愧疚,早早吩咐她去准备饭食了,她也对此很乐意,大家都爱吃她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