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一众人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私又可怜的男人趴在那堆废墟上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然而,这又能怪得了谁呢?许芦生对他的爱,即便遍体鳞伤,即便已成神明,也依然不减分毫。他隐去了真身,默默陪伴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静静看着他的容颜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老去,即便被他伤的如此之深还是想要在他的身边。
他亲眼看着百顺降临到这个世上,他原本是厌恶至极的。这个姐姐与他爱的人的结晶,他怎能喜欢得上呢?然而,他还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默默的守护着他,渐渐地发现他越来越像自己,他们的故事就像镜子中的影像一般,与自己的故事相互重叠。
在刘一盏沉湖的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很大,仿佛是上天在为他们哭泣。他默默看着百顺因为翻墙撞破了头,拖着受伤的身体寻找爱人却目睹他被沉湖,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梧桐树林奔跑,满心绝望的向他祈愿。他在湖里找到了刘一盏的尸体,那具尸身上残留的一丝魂魄,与他接应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绝望跳湖的自己,窒息感又伴随而来。
第七张面孔缓缓长了出来,他的理智开始逐渐被吞噬,杀戮他们!他心里只有这四个字了
今日很累了,经历了太多太多,自佛像倒塌后,晕倒的百顺飞升了,他成了新一任善水菩萨,宋巍连跟他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见着他的身体渐渐消失,尽管宋巍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也不会有用,他应该不会再想见到这个令他憎恨的父亲了。
几人回到了景湖镇,景湖镇的百姓终于敢出来了,他们浑然不知其中的事,只是以为邪祟被解决了,全部都是感慨劫后的余生。
姜凛去客栈开了几间房,龙驷和天玺住一起,水志和乾弑一起,他跟湄月一起,现在几人都在天玺那说话
龙驷鞋子都没脱就躺到了床上“幸亏那善水菩萨的第七张面孔没长出来,不然可就难对付了,既然都不是邪神上天居然这么迟才处理,天上已经乱了套吗?”
水志道:“果真奇怪,不过我一介凡人好像也管不了上天”
天玺没说话安静的坐着沉思,乾弑也默默地坐在一边,湄月很累了早早回屋睡觉了
姜凛心有余悸道:“今天真吓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死人,神明的力量真是恐怖。”
龙驷坐了起来摆摆手“那都是小场面,不过死了这么多人,明日你们俩个做道士的可得去超度超度。”
“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龙公子。”水志自信的笑了笑
“我和大师兄已经画好了百张符纸,明天只需要一起画阵作法就可以了。”
姜凛看向天玺,天玺跟乾弑坐在一起俩个人都呆呆的沉默着,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了姜姑娘。”水志有些好奇他为什么笑
姜凛指了指那俩个人“你们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这么像。”
龙驷扭过头看他们也觉得极像便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有这个小兄弟,你存在感也太低了吧,不过他们气质神态确实很像啊”
姜凛瞪了他一眼龙驷马上闭嘴了“不可以这么说人家,乾弑只是比较安静,对了,水志你路上跟他一起也不闷得慌?”
水志淡淡笑了一下“那到也没有,阿弑人很好,跟他一起很安心。”
天玺听到这话有点不太高兴了,水志注意到了他的微表情又道:“当然跟师兄一起是最舒服的”
天玺嘴角又有些抑制不住的上扬,姜凛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怼了怼他“你这个小傲娇!”
“对了明日,水志你有什么打算?”
水志道:“明日我要回玄武山,给师傅交任务了,刚才已经拜托镇长写了信,好给师傅一个交代。”
“明日又要分别了,师弟。”天玺微微有些忧愁
水志也走了过来挤到他跟乾弑中央“师兄,还会再见的,又不是要永别了。”
龙驷的呼噜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几人亲密的氛围
姜凛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这死肥蛇睡得这么快。”
龙驷睡着了,几人也不太好打扰了,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回屋了。
姜凛离开了天玺那,她走在长廊上,想起天玺对水志那神情,有点生气,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发现自己有些生气后又觉得害羞,赶紧跑回了屋钻进了被子睡觉了。
第二日,姜凛醒来已经是亥时了,湄月看着她醒了,过来给她倒了杯茶
“天玺道长和水志道长一早便来给你问过早,看你睡着了也没好打扰你”
姜凛接过她倒得茶喝了一口道:“那他们现在去哪了?”
湄月道:“应该是去超度亡魂了。”
“天玺道长让我给你带话,他等会会给你带吃的,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它。”
她递过来一个卷轴,那是水志的法器长生卷,姜凛说了一些想吃的后那卷轴便像通了灵一样飞了出去,姜凛觉得很有趣
“湄月你知道,那镇长现在怎么样了吗?昨日一别看他状态不太好”
湄月道:“镇长着手重修了那善水庙,打算剃发出家希望能以此弥补一点罪过。”
姜凛蹙了蹙眉道:“也算是醒悟了,只是可怜了许芦生,也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湄月手托着腮道:“大概会被贬到某个地方赎罪吧。”
湄月又笑容古怪道:“姐姐~你是不是对天玺道长有意思呢?”
姜凛脸立刻红了全身的血似乎都在沸腾“哪有,我才不喜欢他呢!”
湄月笑容更加古怪她扑过来用手给姜凛挠痒痒“不说实话就痒痒攻击!”
姜凛嬉笑着躲避“我才没有,我看你倒有一点喜欢他吧。”
湄月摇了摇眼神真诚道:“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喜欢姐姐你。”
不过姜凛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只当她在开玩笑了“你啊,调皮。”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水志和天玺走了进来,天玺拎着个篮子,姜凛和湄月立刻分开保持正经距离。
“好热闹啊,姜姑娘和月姑娘。”水志半开玩笑道
姜凛站了起来去接天玺手中的篮子“辛苦你们了给我们送饭,乾弑和龙驷不吃吗?”
水志道:“还没喊他们呢,我去喊,你们先摆菜。”
湄月帮着摆菜,俩个篮子里装的不少全是当地特色菜,姜凛有些可惜道:“就是没能尝尝那最出名的鱼汤,不过我应该也不会再想喝了”
天玺道:“我找了好多家,有一家的还有卖的,鱼是镇子出事前捕的养在家里呢”
他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了那一碗鱼汤“快尝尝好喝吗”
姜凛看他的眼神有些炽热,她盛了一碗,鱼肉很嫩汤很清香,果真好喝一点也不腥,心里感觉暖暖的
乾弑和龙驷过来就开始吃饭了,龙驷还带了酒过来“要不喝一杯?”
水志摆摆手“不了龙公子我和阿弑今日都要赶路,就不陪你喝了”
天玺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喝酒,湄月因为特殊原因不喝酒,只有姜凛道:“那我陪你喝俩杯吧”
天玺一听姜凛要喝酒又反悔说要喝,龙驷给几人倒上,姜凛抿了一口,很浓烈的酒但对她来说还是小意思,自己可是号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姜美人,这酒也比不上藏春楼的烈,龙驷猛吃菜猛喝酒胃口好的很。
天玺酒量不太好两杯下去就有些面色泛红了,他看着姜凛眼神柔和,姜凛跟他们碰杯时跟天玺对上了视线,天玺眼中那炙热的爱慕似乎因为酒的缘故暴露无遗,姜凛低了低头有些害羞
龙驷高声嘲讽“行不行啊才喝几杯你们就都脸红耳赤了。”
姜凛对他翻了个白眼“来来来,今日让你看看什么叫不醉不归”
龙驷带的酒还不至于不醉不归,喝的不够尽兴“改日再战,我这酒买的不多啊”
“到时候你可别怕了啊。”姜凛自信十足道
饭后水志和乾弑便去收拾行李了,天玺有些醉了,姜凛和龙驷一起将他扶回了自己床上,天玺颤颤巍巍的倒在床上,姜凛看着他躺好了才跟湄月回了屋收拾行李
待俩位女孩走了之后,龙驷站在了床边,他死死盯着躺在床榻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天玺。龙驷的眼神里闪着寒光,他拔出了天定横在天玺脖子上,剑锋紧贴天玺的脖颈,就这么僵持了良久,龙驷还是放下了天定
他将剑原封不动归位,坐在了外屋的椅子上,看着茶桌上的白瓷皮茶壶,现在的他和去过去的自己相重合
藏春楼笙歌不断,龙驷身着蓝白宽袖长袍,他坐在大堂内望着桌上放着的白瓷皮酒壶发呆,无聊的曲无聊的人,都是千篇一律,母亲的嘱托萦绕耳边,他有些烦躁。
突然平平无奇的歌停了,平淡如水的曲也止了,他抬起了头,一位遮面美人此刻出现在了台上,灯火阑珊中她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鼓乐响了起来震撼人心,美人似是一惊随曲舞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媚眼如丝体态轻盈,芊芊细指如同弱柳扶风,赤脚漫步袅袅婷婷,如诗如画。
龙驷目不转睛看向台上,他全然已经忘记了所有,只想一个劲看清上头的人,但上头的人却始终遮着脸看不见容貌,直到曲终舞闭美人退场,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谁?”他问着一旁的同行的泛泛之交
“你不知道吗?那是藏春楼的花魁姜美人啊,不过今日她怎么把脸遮住了。”
他喊来杜鹃娘想见见这位姜美人,可却被告知姜美人已经休息了不接待客人,旁边那泛泛之交却笑容满面
“这姜美人有啥好的,再美也碰不得,我去带你见见更好的。”
他被推搡着离开了藏春楼,回头望去,姜美人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视线回到如今,龙驷吸了吸气“母亲我想要的我找到了,我会带她回去的。”
“有些障碍先要处理一下”
他心里想着,神色凝重,起身收拾行李去了。
姜凛轻轻摇醒了天玺“别睡了,要走啦,不能喝还要喝。”
天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抱歉啊,我还没收拾行李。”
湄月站在床边道:“没关系道长,龙公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天玺起身检查了一下一旁的包袱,都整理好了他对着那边坐着的龙驷道:“多谢龙公子。”
龙驷道:“下会别喝了,多捞啊!”
几人拿好了东西离开了景湖镇,景湖边的芦苇荡随风飘荡,带着落寞,姜凛回首望去,湖面还是波光粼粼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穿过了梧桐树林来到了大路上,天玺道:“快要到佑横寨了”
姜凛心沉了沉“终于快到了,这一路走来也真不容易”
龙驷今天异常安静,湄月有些奇怪的道:“龙公子今天是怎么了,话变少了”
龙驷摊了摊手“偶尔也有那么几天想沉稳一下”
姜凛没眼看他“我看你是吃饱了太撑了吧”
龙驷摇头晃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你怎么说,无人在意啊”
湄月捂嘴笑了笑“好啦,别斗嘴了。”
她拍了拍玉佩,玉佩飘了起来道:“怎么了,月姑娘。”
姜凛先道:“骨兄,你怎么变沉默了,难道你被天玺道长同化了吗”
玉佩抖了抖像是在笑“姜姑娘有所不知,我变成这样就很想睡觉,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休眠”
湄月问道天玺“这是为什么呢?天玺道长。”
天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龙驷却道:“该是换形法用的不太熟练吧,所以极其消耗体力,只能一直休眠保存体力”
玉佩上下摇了摇像是在点头“龙公子说的在理,我还不太熟练使用法术,看来的的确确是这样了”
玉佩又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来的,不过我还是会尽力保护月姑娘的”
湄月摸了摸它“你快休息吧,说话也会很累吧”
玉佩飘了飘“确实,那我先睡了,有事喊我。”
姜凛道:“好吧,我说你怎么变成玉佩话没人形的时候多了,原来是这样。”
突然一箭飞刺了过来,姜凛眼疾手快迅速拔出了竹影,将它一剑劈断
几人立刻警觉,湄月神色慌张道:“血滴子已经追到这了?”
无数根箭从四周树林里飞射过来,几人瞬间提剑相迎,龙驷左手剑指一道屏障环生,阻碍了所有飞箭,湄月从一处地方指到“在那!”
天玺瞬间掏出符纸御火飞去,那持弓黑衣人刚露面就被火焰所吞噬,姜凛警惕四周对他们道:“肯定不止他一人!”
她拿出腰间放着的烟雾弹“先跑吧!”放手一丢,浓烟四起,几人已经快速溜走了,黑衣人这才从暗处出来寻找他们的踪迹。
姜凛气的大喊“真是纠缠不休了!这样一来要跟着我们到佑横寨了!”
天玺道:“接下来行事谨慎些吧,他们一定有在通风报信”
龙驷轻笑两声“我去把他们都解决吧,几个喽啰给你们烦成这样”
他不等几人说话就已经化成巨龙飞走了,姜凛还没反应过来喊着他回来,只听见他道:“我会去佑横寨找你们的。”
姜凛道:“他这人也太一意孤行了吧”
“龙公子没事的,他不是龙太子吗”湄月示意姜凛安心
天玺道“先去佑横寨吧,他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