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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六面菩萨的庇护

    男孩疯也似的穿梭在梧桐树林之中,他用尽全力向前方奔跑着,雨越下越大,血水混着雨水顺着男孩的额头流了下来,他忍着强烈的疼痛与难过,不顾一切的跑着,忽然前方出现一座破旧的寺庙,挡住了男孩的路,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悲伤涌上心头他撕心裂肺的哭着,回忆起刚刚的一切,爱人的惨状,他感觉心都要碎了,雨水很大覆盖了世间所有悲伤的声音。

    哭了许久男孩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悲伤过度还有些哽咽,他畏畏缩缩进入了那座破旧阴森的寺庙,寺庙很破本就狭小的院子里又杂草丛生,看着更加拥挤,他越过杂草来到了内屋门口,屋内很黑他很怕不敢进去,但无奈门口的屋檐破败漏雨,他觉得寒冷只得走了进去。

    赫然一尊诡异的菩萨像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男孩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倒,这个菩萨像十分恐怖,它有六张面孔,除中间那个面部慈祥外其他五个,个个面部狰狞,男孩只觉得毛骨悚然,但难过的情绪又随着害怕涌了上来,泪水再次滚落他多么希望能有个人帮他,他跪在了佛前潮湿的泥中,雨水与血水滴落到了泥里。

    他将头低的很低很低就像是要低到泥土中,他双手合十贴着额头,虔诚闭上双眼祈愿爱人能得到救赎,刹那间他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抚自己的头,他抬起头来仰望菩萨,他只看清了中间的那张脸,菩萨半眯着双眼俯视着男孩,它是那样高大,像似怜悯一般看着渺小的男孩,一滴血泪从它的左眼流了出来。

    “神?怎么会是神”水志感到难以相信

    龙驷收起玩笑的态度道:“神明害人是会遭受天谴的,怎么会是神。”

    一旁一直沉默的乾弑却突然道:“正统神明自然归上天约束,但邪神已经脱离了上天的管束,伤人作祟也不会受到天谴”

    “正是,邪神是堕落的神明,我们无法察觉也是因为它运用的也自然是仙术,不过它们的力量也都是来源于人的信仰与香火。”天玺道

    水志问道“景湖镇有守护神吗?”

    宋巍回答“自然有,我们镇子信仰的神名为善水菩萨,我们景湖镇依水而生,依水而富,善水菩萨是景湖的守护神,每日菩萨殿都是香火鼎盛的。”

    “善水菩萨之前肯定还是正常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堕落了成了邪神。”水志道

    姜凛满心疑惑:“倘若真的是善水菩萨所为,那它的力量必定来源于景湖镇的百姓。即便它堕落成了邪神,也要依靠信仰而存活,可它又为何要对自己的信徒痛下杀手呢?”

    龙驷道“这还不简单,问题就出在信徒身上了”

    他又问道宋巍“镇子近日可出现什么大型祭祀活动,或是对神明极其不尊敬的行为?”

    宋巍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但还是道:“并没有”

    天玺眼神冷若冰霜,他语气不善道“镇长若是不愿讲清楚,我们也救不了镇子,剩下人的性命可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你可要想要好,实话实说绝不能有假”

    镇长犹豫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前些日子镇子确实有一场祭祀,是活人祭祀”

    简直骇人听闻,姜凛从前在藏春楼有听闻活人祭祀之事,可这分明都是险恶的人心假借神明之意杀人,正统神明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信徒用活人祭祀的,她厉声道“你们竟然用活人祭祀,这可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水志提出了异议“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触怒神明到如此地步”

    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窗外传来,众人如惊弓之鸟般看向窗外声音的来源,此时平静的湖面浮出百具尸体,一道水龙卷由湖心腾起瞬间席卷尸骸朝这边极速袭来,天空乌云密布如墨染一样,周遭狂风乱作,漫天残肢飞舞。

    姜凛只觉得心惊胆战,这种场面太过恐怖了,又一阵巨响袭来,众人迅速逃到了屋外,转眼间三层木楼骤然倒塌姜凛将湄月护在身后,冲众人大喊“是会爆炸的人体脏器!”

    数个人类脏器朝这边飞来在众人上空爆炸,爆炸的液体如急雨骤降,水志掏出一道符纸御风一下吹飞了带有腐蚀的液体

    龙驷立刻化作了巨龙飞上了天空,吐出龙息抵御那尸骸风暴,可他能做到的只有减缓作用。

    天玺和水志相望一眼立即心领神会,一同掏出数张驱魔符纸迅速合力聚法,顺着龙息击溃了那尸骸龙卷,龙卷散了百具尸骸从天而降,砸在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惊悚至极。可不一会却又聚集了起来,尸骸风暴再度来袭。

    水志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他惊异道“怎么会这样,这些都是精血所画的是最为强劲。”

    乾弑惊道:“不好!他本体不在湖里。”

    姜凛赶紧将那宋巍拉过来摇晃着他逼问道“它本体到底在哪?快说呀!”

    宋巍已经恐惧到有些神志不清了,还是天玺脑子转的快“神殿!善水菩萨的神殿在哪?”

    宋巍已经害怕的俩腿瘫软了,他喃喃自语道“一盏,刘一盏是你吗?是你吧!”

    “不,不是你是百顺!”他冲着那风暴大声喊道

    瞬息之间一切都风平浪静了,风暴彻底消散了没有再聚起来,尸骸也落了下来,宋巍泪流满面的瘫坐在地。

    龙驷化为了人相落了地“怎么回事,那水龙卷怎么消散了?”

    天玺冷冷瞪着宋巍道“现在你该实话实说了吧。”

    湄月欲要去扶他起来,被姜凛拦住了,宋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说,我都说。”

    “其实那场祭祀仪式,是我一手策划的阴谋,我的儿子他是个断袖,爱上了异乡来的刘一盏,刘一盏是个好孩子他在我手下干活聪明伶俐又任劳任怨,我很器重他,并将他当做下一任镇长来培养,可偏偏他要勾搭我唯一的儿子百顺,我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便百般阻挠拆散了他们。那日他们约定私奔被我听到了,我就起了杀心,我利用景湖镇百姓的信仰自导自演了一出佛像血泪的戏,栽赃刘一盏心不诚触怒了善水菩萨,需要他用性命偿还,那日也是同今日一样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现在一想都是预示着我不能做,可我还是将百顺囚禁了起来,指使众人将刘一盏沉了湖,那群人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依然是这样丑恶而自私,当我回到家中发现百顺也失踪了,我怀疑他可能也之后镇子里就开始陆续发生怪事了”

    姜凛吃惊道:“难道百顺他飞升成神了?”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先去神殿一探究竟吧。”天玺道

    “镇长,带路吧。”

    宋巍带着几人来到了善水菩萨殿,因着邪祟作恶,菩萨殿内已经许久未曾有香火供奉了。

    几人踏过门槛来到正殿,正殿之上是一尊巨大的菩萨像,菩萨半眯着双眼似笑非笑手捻着一根芦苇俯瞰几人,姜凛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道:“它的本体就在这吗?”

    湄月害怕的紧挨着姜凛,水志同乾弑则四处查看,而龙驷却觉得不太对

    “不,这根本不是菩萨居住的正殿。”

    天玺也从进殿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这里没有任何神明的迹象也就是说,那善水菩萨没有在这,这只能算作他受香火的外殿。

    宋巍肯定道“这就是我们日日祭拜的菩萨殿,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看陈设也能看出”

    姜凛环顾四周道:“这建筑看着挺新的,或许善水菩萨住在它的旧殿。”

    宋巍否定她的话道“善水菩萨没有旧殿只有这一个”

    水志从偏殿喊着天玺“大师兄你过来一下”

    天玺走出了正殿,另外几人也跟在后面,偏殿不大没有正殿气派,貌似是座灵堂,供桌上方摆着许多灵位,烛火通明,但尤其有四位灵牌上被黑布笼盖宋巍解释道“这是我家族的祠堂,受善水菩萨的庇护,罩着黑布的是我的家人以及刘一盏”

    天玺欲要去揭那黑布,宋巍神色慌张的阻止了他“不可,道长这是对死者不敬”

    龙驷却趁宋巍说教那会偷偷掀开了,灵牌上贴满了符纸,水志和天玺都认得的是“镇魂符!”

    水志有些惊愕湄月和姜凛一脸不懂,天玺解释道:“镇魂符是镇压恶灵了。”

    他转向宋巍眼神犀利寒凉“你为何要把家人的灵牌贴上镇魂符?你到底还有什么没说!”

    宋巍欲要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紧张的情绪已经按耐不住了,最终还是受不住压力全盘托出了

    “事情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我的父亲其实也是一个断袖,他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我亲眼目睹母亲含恨上吊,可我却无能为力,那夜我抱紧母亲的双腿哭了一夜。从此,我成了孤儿,只能四处漂泊,以乞讨为生。

    本已打算就此浑浑噩噩度过此生,许芦生却突然闯入了我的世界。他拿走了我碗里的所有钱财,我抬头望着他,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他说愿意帮助我,可前提是要收取费用。我碗里那寥寥无几的钱,甚至都不够在店里点一道菜,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我带回了他家。他是镇长的儿子,他的父亲许祥柱掌控着全村的生计。

    自从我踏入他家的那一刻起,他和他的家人便对我关怀备至,教我捕鱼,教我卖货,教我煲汤,教我挣钱。自我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如此温暖的日子。相处久了我发现自己似乎爱上了许芦生,而他也同样深爱着我。他说,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就对我心生怜爱,看着我那可怜兮兮、流落街头的模样,明明是同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他实在是同情我。

    然而,我的内心却充满了矛盾。每一次与他相拥,每一次与他相吻,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可为何我的心底却还是会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与厌恶?我终归还是厌恶断袖的,我无法容忍自己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所以在他父亲说器重我要将女儿许配给我的时候,我欣然答应了,我还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他发疯般的质问我,却被外人知道了,他成了镇子里人讥讽的对象,他的父亲也将他关了起来,而我对此却毫无作为。

    成婚那日,他逃了出来,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们跑吧,跑的越远越好,就我们俩个永远不要在回来了,可我还是怕的,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没有答应他,他发疯一样大闹我的婚礼,他受到了全村人的批判和家人的指责,而我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人他看见他跳湖了,可我派人捞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捞到他的尸体,他带着绝望离开了,连尸首也不愿留下,他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后来我的妻子难产离世他的父亲也因为遭到两个孩子的死亡含泪而终,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吧,我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家,我的妻子为我留下了一个孩子,我为他取名百顺,事事顺意,岁岁平安。

    可我的孩子也还是走了我的老路,他也爱上了异乡人,就像当年许芦生爱上我那样,我本来可以成全他们,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做,我还是妒忌的,怨恨的,为什么我的人生一塌糊涂,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我拆散了他们,可那少年居然想带着我唯一的儿子私奔。我便给那少年安了罪名,唆使镇子的人将那少年献祭了,我的儿子也失踪了,自此再没有太平的日子了,来的道士说是他们的魂魄在作祟所以贴了镇魂符,可依然没用

    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啊

    姜凛和湄月哭的稀里哗啦,水志也擦着眼角隐隐的眼泪,他们都是为人性而难过。

    龙驷淡淡道:“善水菩萨应该就是许芦生,当年跳湖的时候捞不到尸体,是因为他飞升了”

    一段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立刻警觉起来,这段声音似乎虚无缥缈又如梦似幻回荡在人心中

    “往梧桐树林深处走吧”

    宋巍两眼红了,他认出了这段回音“芦生,是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可之后再也没有了声音,天玺道:“是千里传音,善水菩萨在指引我们”

    几人跟着那段声音的话来到了梧桐树林,走了很久很久,才见着林子深处有一间破庙,庙宇已经很破败了,院子里的杂草都长半米高了,貌似是上一代善水菩萨的神庙,龙驷打头阵众人则跟在他身后。

    庙中有尊善水菩萨像,看着格外阴森,他有着七个头,还有一个头未完全成行,中间慈祥的笑容与另外几张面孔产生了鲜明的对比,那佛像的腿上躺着一个人,宋巍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儿子宋百顺

    他跑了过去却又被那段声音叫住

    “阿巍,你来了。”声音空灵愁怨

    “芦生,芦生是你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宋巍站立住了带着哭腔道

    “让我再看看你芦生,自你走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不,不,我太丑了,我现在太丑陋了”

    那段声音带着怨却没有恨,带着喜却又有着忧

    天玺几人警惕佛像,他们能感受到那位善水菩萨就在此处只是隐去了真身。

    “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不掉日日看着你与姐姐恩爱,就好像我从来都不存在”

    它是因为妒忌才长了五张丑恶的脸,但却还能保持一张慈悲的面容,可见本性不坏后来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屠杀这座小镇天玺心想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百顺,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他与那少年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我们,你也是这样看待吧,那少年要比你做得好,所以你记恨他杀了他”

    宋巍被披露的体无完肤他眼神带着悔恨“我还是不甘心的,不甘心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开我,不甘心居然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当年我受到全镇子人的言语辱骂,你却选择置身事外离我越远越好,父亲没有站在我这边,姐姐恨我厌恶我,我都不在乎,我最在意的还是你,可你却做了什么,撇清干系娶了我的姐姐,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我怨你们,恨你们,我本来想杀了你们所有人,可我却还是对你下不去手,我总会还是爱着你的。”

    “你将那少年沉了湖,他的死又唤醒了我多年前的怨恨,我还是不受控制的杀了这么多人不过你不用担心,上天马上就要降下惩罚了,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佛像流下了两行血泪,过几许久才又说了话,语气还是那样轻柔缥缈

    “你知错了吗?阿巍”

    宋巍泣不成声“我知道错了”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

    佛像轰然倒塌,宋巍忙去接住了百顺,放在了安全的位置,他踉跄的走向佛像的废墟趴在上面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