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重新梳妆打扮一番,随女官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
“扎伊小姐乃贵女典范,想必知晓及冠的礼节。”
风听屿双手合十优雅行一礼:“尔雅省得。”
其实她只知道些基本的问候礼仪。
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垂,恬静娴雅,美貌气质皆不凡。女官满意地点点头。
“尔雅小姐,请。”
风听屿提起裙摆矮矮身,双手交叠在腹前,缓步往内走。
檀香中夹杂了一丝熟悉的奇异香味,属于少年的一切早融进她骨髓,夜不能寐。
风听屿抬眸,目光定定落在桌案旁的少年身上,哦不,他长大了。
氤氲灯火下,他的侧脸安静柔和,银发及肩,仿佛一朵干净的雪莲在皎洁明月下静谧舒展,温雅美好。
年少青涩,恍如隔世。
他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许多。
风听屿眼睛有些酸。
“尔雅小姐,请。”一个侍女引她走到小皇子身边,递给她一支篆笔。
风听屿接过篆笔,看着笔尖锐利如锋芒的刺针,不明所以。
“你们下去吧。”小皇子遣散了一众侍女。
侍女离开后,紧闭的一道门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微醺的男子转过头来,脸上晕开浅浅淡淡的霞色,肤白唇红,微笑时美极了。
他轻轻将手搭在听屿手上,温声安抚:“别怕。”
风听屿瑟缩了一下破裂的指尖。轻颤的弧度,殷异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抗拒,亦或是其他什么。
他垂眸,微微勾唇,一双黑瞳却冰冷死寂。
他转过身背对着风听屿,缓缓解开腰封,华丽独特的槿紫色衣袍滑落肩头,堪堪堆叠在腰间。
光洁无瑕的背脊,皮肤病态白净,在象征着尊贵而富有韵味的浅紫色的映衬下,纯然,妖冶,无声魅惑。
风听屿别开眼,不去看他勾人沦陷堕落的资本。
“尔雅小姐日后嫁予我,就是我的妻子,不必顾虑。”
淡淡的酒味,风听屿嗅到了,竟也醺得脑子发晕。
他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有尊严,有底气,开始了好的生活。
也好,也好。
风听屿这样想,伸出完好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背脊,带起一阵冰冷的战栗。
“殿下,冷么?”
“不冷的。”他嗓音清润。
他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任她指尖肆意游走,银发凌乱遮住脸颊,安安静静的,像是一点也不怕冷。
“尔雅小姐,你怕么?”
风听屿不说话。
小皇子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点了点她手里的篆笔。
“尔雅小姐忘了,北凛儿郎及冠要由未婚妻亲手刺上狼图腾才算礼成一半。”
风听屿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想要抓住他伪装的破绽,然而什么都没有。
“尔雅小姐?”
风听屿回过神来,回以一笑:“尔雅敢的。”
她拿起篆刀,在他左肩蝶骨上细细刺上狼图腾。
男人闷哼一声,风听屿停下手,指尖虚搭在他肩头。
没等她询问,小皇子轻声说:“不疼的,别怕。”
风听屿默然一刹,继续为他刺青。血珠冒出皮肤,划过脊骨的痕迹,没入尾椎之下。
这画面给人的视觉冲击不可描述,风听屿伸手去拿帕子擦血,一只大手抓住她手腕。
“不必,刺完再沐浴。”
风听屿顿了顿,收回手,悄然加快了速度。
她眉眼低垂,认真在他肩背刺下狼图腾。白皙的皮肤印上凶恶的孤狼,竟增添了些难以言喻的狂肆感。
“尔雅小姐去过中原么?”
风听屿摇摇头。尔雅从未离开过雪地。
她用弹线刮掉血沫子,擦干净血迹,上了一层止血的药后拢回他的衣衫。
“尔雅小姐想去中原么?”
风听屿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小皇子兀自站起身立在她面前,阴影将她囚禁在牢笼之中。
他徐徐掀开她覆面的头纱,看到她低垂的鸦黑羽睫,似乎藏了心事。
“等我们成了亲,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风听屿眼睫轻颤,弯了弯唇:“好。”
她在扮演一个完美的尔雅小姐,温柔单纯,有答案的疑问都可以压在心头。
殷异眸色一暗。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后退一步。
风听屿放下篆笔,净了手,转头看见他解开衣衫,衣裳一层层落下。
她别开眼,刚要走,忽然听到他说:“还请尔雅小姐再留一留。”
这时一个侍女捧着一套极具北国特色的五合色锦袍走进来。
“尔雅小姐,殿下体弱,请在殿下出水后尽快为殿下更衣。”
风听屿明白了。合着北凛男人及冠需要未婚妻亲自给穿冠礼锦服。
她静静坐在桌边等候,除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空间又是一片沉冷死寂。
“咳咳咳。”忽然,小皇子咳嗽起来。
风听屿快步走到他身边,少年银发湿透,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苍白的肌肤漫上一层绮丽的桃花色。
“殿下还好么?”
空气里溢满鲛血的味道,风听屿的心情不自觉随冷气下沉。
她心里有七八分相信殷异坠崖后留下了创伤和病根,身体孱弱至此。
“尔雅学过些医术,可以简单地为殿下把把脉。”
风听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要为他把脉。
殷异目光定定落在她手上的伤痕,半晌,漠然错开视线。
“不必,老毛病了。”
风听屿手僵在空中一瞬间,指尖微曲,下一刻飞快从水里捞出来他的手。
“尔雅既是殿下未来的妻子,也当关心殿下的身体。”
她强硬地摁住他的手,指尖搭在他手腕,留下些粗粝的触感。
殷异垂眸,视线落在皮肤相贴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听屿认真地把脉,面色越来越怪异。
这到底是什么脉象啊?一会儿病入膏肓,一会儿强劲健康,甚至还闪过一丝喜脉。
难道半鲛血脉的男人脉象都是这么……诡异的?
“尔雅小姐可诊出了些什么?”小皇子含笑问。
风听屿尴尬。
她总不能说自己诊出了喜脉。
“殿下福泽,长命千岁,永远都会好好的。”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殷异唇畔若有似无的弧度彻底消失不见,他蓦然抽回手,站起身。
风听屿怔怔然看着眼前赤裸的身躯,视线乱飞,不敢往下瞟。
她转身去拿衣裳,肩膀搭上一只冰冷的手,猛地将她强行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