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
多大点儿岁数,说什么胡话呢。
殷异确实没往深了想,仅仅是认为看过她的身体,划掉,腿脚和背部,应该负责。
少年指尖挑起绿莹莹的药膏,游走在她后背的伤口,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少年体温偏低,指尖受过冻以后格外冰。那抹冰冷在温热的肌肤上游移,让人想忽视都难。
风听屿难受死了。
她现在身体稚嫩不假,可她的灵魂是大女人啊!这种暧昧之事,总让她想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犹记得前世殷异被她摁倒,一开始抗拒不已,他屡次试图阻止她,后来木已成舟,他攥紧床单,难堪地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虚伪着雅正端方的“谪仙”,眉眼总如山雪般温雅娴静,如今及腰的银发凌乱泼洒,脸上露出挣扎受辱的表情,隐忍动容,让她心里痛快不已。
她在报复他。
原本是憎恶作祟,想吓唬吓唬他,借机好好警告他一番。可他眼眸微眯,瞳仁死气沉沉,那样的死寂与难过,让她快意到忘了原形。
真糟糕啊。
分明痛得要死,可她心高气傲,硬要做上位者,捏住他的脸颊逼他直视她的眼睛。
睥睨他,睥睨他凌乱衣襟下白玉般修长的身躯,睥睨他眼眶浅浅淡淡的猩红与濡湿,不知是恼还是怒。
她僵硬着背脊一动不动,忍痛挑衅地扬起红唇,欣赏他的狼狈与不堪:“如何?肮脏么?难受么?”
殷异重瞳闪烁,语气却温润至极:“与妖交媾的捉妖人,风大人,你是头一个。”
他就是这样可恨。
分明已经狼狈到被迫承欢,可他总能用一种温声慢调狠狠刺穿她心窝。
风听屿气狠了,忍住怒意学他淡然:“想来国师大人不是第一次,那之前有被捉妖人睡过么?”
“没有的话,被捉妖人睡的妖,国师大人兴许是头一个。”
极致的侮辱,往往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她话音刚落,男子唇边若有似无的弧度彻底消失不见,一双眸如淬了寒川,冰冷之余,万里孤寂。
“不知廉耻。”
他冷冷阖眸,拉过被子盖住一丝不挂的身躯。眉宇紧蹙,冷声喊她滚。
那样的凶狠阴戾,是他的真面目。
任她主导,偏偏她是个花架子,什么也不会。伤人伤己,乐此不疲。
干了这种事,谁又会比谁干净?
风听屿闭上眼,默念心经,压下翻山倒海的情绪。
事后她其实有些害怕,对未知的恐惧。带着一身妖气和疼痛离开,那种诡异而微妙的感觉印刻在骨子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凝聚出一个殷异。
他就成了她的心魔。
殷异为风听屿擦好药,摸索着为她穿好衣服。他的姿势从未变过,并不刻意偷窥她衣衫下的光景。
他不装君子,却也不行龌龊之事。
处理好少女一身伤,殷异低眸,看见她面沉如水,眉宇皱起阴霾。
她不开心。
殷异抿唇,沉默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他想,自己态度强硬,碰了她身体,让她觉得不受尊重了。
风听屿仰头看他,恍然间将眼前之人与前世的殷异重叠,身影如出一辙。
少年低垂着头,高大身躯打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
应该是有压迫感的,可他静静然不说话,清隽温和,看上去脾气好极了。
风听屿心神不宁。
前世那些关于殷异的怨恨纠缠,是该翻篇了。
“没有。”她说罢,缩进被子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少女声音低迷而困顿,殷异不知缘由,心情也随之低落。
患得患失。
殷异看了看她潮湿的长发,默默去找来一方干帕子,为她擦干头发。
风听屿脸面向内侧,融进阴影,安然仿佛已经入睡。
头皮麻麻的,让她心里也乱成一片。
莫名其妙。
她来时想过你死我活,也想过形同陌路,独独没有想过现在这样的局面。
殷异对她的感情,好像已经从渴望关怀、安慰与偏爱,变成了男女之情?
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同伴亦或是朋友可以满足他想要的偏爱,可男女之事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立场,阶级,家庭……
风听屿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怕了。
前世殷异就像一个美妙的噩梦,驻扎在她生命里,用一种儒雅姿态强硬残暴,几乎把她逼上绝路。
除了一颗心宁死不屈,他几乎夺走了她的一切。
“你想多了,仅仅是擦药而已,条件所迫,根本不需要负责。”风听屿回应他方才的话。
殷异猛地一顿,默了默,将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拢到手下,轻轻擦拭。
少年不说话,风听屿以为他生气了。
下一刻听见他嗯了声,仿佛在赞同她说的话。脾气好极了。
风听屿轻叹一口气。
还好,还好现在的殷异年少青涩,还算根正苗红,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能扳回正轨。
小小的土房一阵死寂,默然良久,殷异问:“你已经定亲了吗?”
风听屿摇头:“还没。”
风家继承人,自然不能被一门婚约束缚住。万一打小定亲的男孩长成了蹩脚货怎么办?
这种留下黑历史的风险,明怜阿娘早为她规避过了。
风听屿想了想,说:“我年纪不小了,大概开春的时候会相看郎君,定下婚事。”
上京绝大多数小姐十五岁便敲定婚事。她历练拖了一年多,近十七,确实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殷异没再说话。
她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而他只知道关于她的一些。
她身份尊贵,生来就是天上月,应该配上京顶顶好的郎君,做尊夫人,而不是与一只杂血异妖苟合。
以残缺之躯祈求得到她,就跟卑微尘泥妄图染上枝头海棠一样,不配,不对,不入流。
他清明地认识这一点,可心里的难过无以复加。
想争取一下,却又发现自己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一只妖,凭什么肖想捉妖世家的至宝?
殷异认真为她擦干头发,熄了烛火,躺在地铺毫无睡意。
冷透了都。
少年眸中泛起银丝,夹杂一片介于海天的蓝色,看上去诡谲莫测。
殷异想,还好,还没有为她分化,还能收手,还来得及放下没有绽放的喜欢。
他不想到这一层还好,一想到这一点,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身体随之战栗。
殷异:“……”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