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从医馆回来，快焉成软柿子了。
一进家门，看见遍体鳞伤的小殷异正跪在地上，被几个大人团团围住。
“凌娘你给我交代清楚！你这个畸形早夭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一个男人指着小男孩，怒气冲冲道：
“从前我念着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没斤斤计较，现在我闺女中毒昏迷，不处理好，今天你娘俩谁都别想走！”
芸娘哭得心疼：“我家乖乖也才十多岁啊！都是当娘的人，你将心比心，要我怎么看开啊？！”
凌娘一巴掌扇在殷异脸上，打得脆响：“是这小子欠收拾，对不住了，钱我赔，回去我定饶不了他！”
小男孩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怯怯仰望，鼻血狂流不止，看上去可怜极了。
芸娘两口子有些不忍心，但想到自家女儿被害命悬一线，闭口不言。
风听屿瞧见凌娘还想打殷异，病恹恹地走进门，往芸娘怀里钻。喊害怕。
芸娘怕吓着孩子，赶忙制止凌娘：“凌娘啊，孩子得教不得放纵！你也别打孩子了，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吧。”
凌娘点头，自顾自往外走。儿子也不管了，俨然是生气坏了。
小殷异看见她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去。
芸娘叹气：“这凌娘莫不是中了什么诅咒，生的孩子畸形便罢了，脸上竟全是鳞片！”
一旁的男人说：“疯女人一个，天天求神拜佛保佑儿子却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无异那孩子迟早是个祸害！”
殷异年幼时无姓，名无异，无异端，无异样，祈求正常。
小渔村所有人都知道凌娘是个疯婆娘，儿子明明就在家里，不管不顾的，天天跑去求海神保佑她儿。
芸娘不喜欢五大三粗的男人在闺女面前说粗话，当即甩他一个眼刀子。
男人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芸娘揉揉风听屿的脑袋，笑得慈祥：“乖乖饿没饿呀？娘亲去给你做好吃的喽。”
风听屿点点头，顿了顿，道：“娘亲，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去吧，别走太远。”
风听屿悄悄跟在殷异母子俩身后，看见一路血迹。
许是凌娘在生闷气，闷头一个劲往前走压根不管殷异，小男孩半路被几个男人掳了去都没察觉到。
风听屿快步跟上去，瞧见几个村民将小男孩丢在地上，对他拳打脚踢。
殷异磕得头破血流，缩成一团死死抱住脑袋，衣服在拉扯间凌乱散开，暴露覆鳞的小身体。
好几道鳞逆行拉出血路，血肉外翻，看得人直冒鸡皮疙瘩，下意识觉得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上次村长拿鱼叉叉他，把他架在礁石上晒了一天都没晒死！”
要知道海岸烈日又晒又长，赶海的大男人尚且受不了，会褪半层皮，更遑论一个小孩子。
“砸破他脑袋试试。道士先生可说了，他是海妖降下的诅咒，若不杀了他，咱小渔村会倒大霉！”
一个男人神色阴狠，一铁锹使劲砸破殷异的头。男孩灰了眸子倒在地上，似乎彻底没了生息。
村民将他踢进草莽之中，任其腐败，销声匿迹。
风听屿想跑上前，却发现一道无形的墙阻拦着她，寸步难行。
她后退一步，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脑海一阵眩晕。
再次清醒时，风听屿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一动不能动。
殷异低垂着眉眼，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正用小刀片认真雕刻。
风听屿发现殷异长大了些，至少看上去不如从前那般笨了。
但他不怎么说话了。
凌娘走进来，撕开油纸，笑吟吟地把烧鸡捧到男孩面前：“阿异，娘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殷异将身为木头人的她放在桌上，然后抓起鸡腿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面无表情。
风听屿跳跃了一大截光阴，不知道他中途又经历了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她知道了。
凌娘将他绑在柱子上，拿刀片小心翼翼地剔除他脸上的碎鳞。
八岁大的孩子承受不了这种剧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惨叫连连，脸颊上血糊糊狰狞一片。
凌娘心疼坏了，用蜜糖一样的口吻轻声哄道：“小泽再忍忍，再忍忍嗷，一会儿挺过去就好了，乖啊。”
殷异眼眸空洞若死水，小珍珠掉了一地，直到眼眶再冒不出温热的泪滴。
他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不说。
风听屿不确定小泽是不是殷异的小名，但她能看出来，凌娘很爱小泽，可谓疯魔。
殷异痛惨了，死死咬紧自己的手臂，生生撕烂血肉。
“别怪娘，娘真的没办法了，都是他们逼娘的！娘还不能离开这片海，不能。”
凌娘凄凄地哭起来，泪眼婆娑，剜鳞的动作不停。
鲛人死无转生，她还没打听到复活纯血鲛人的办法，不可以离开。
可若不离开，面皮嵌鳞、形貌可怖的小异鲛就是绊脚石。她还需要这块石头踮脚，所以选择剔鳞掩饰异端。
风听屿动弹不了，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只能直勾勾盯着这凄惨骇人的一幕。
凌娘给殷异剔完鳞，死死抱住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男孩耷拉着眼皮子，颤着小手拍了拍她，努力微笑：“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哭……”
之后，殷异脸上一长出鳞就会被剔，反反复复。许是身体有抗性，他鳞长得越来越快，剔鳞间隔越来越短。
风听屿都麻木了，更遑论当事人。
某天她发现殷异奋力拖着一具尸体回家，不解，下一刻见他手起刀落剖下了小妖的元丹。
他生吞元丹，浑身剧痛，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凌娘陪在他身边，为他擦汗，为他顺气，为他忙前忙后，真正像个母亲。
风听屿熟悉了这母子俩诡异的相处方式，以为没什么。
随即看见凌娘对小男孩施加幻术，然后亲手剖去他元丹、抽去他脊梁。
那画面太过血腥狰狞。尤其是抽脊梁，血肉模糊，血迹斑斑，惊悚得令人头皮发麻。
风听屿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