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默了默,道:“那个殷姒是傀儡吧。”
方才有话,累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怀疑,将无妄城大多数活人都换成了傀儡。
喻自知嗯了声:“也许。”
风听屿食指有意无意地敲击茶杯,说:“你刻意透露我身受重伤,是为了让殷奎重新考量我的价值?”
她虽然在问,其实语气里并无多少疑问之意。
麝香鲛珠解决了,可苏茉遇害流产这件事还没解决。那段时间她被累虏了去,没有不在场证明,说不清楚。
喻自知沉默半晌,沉沉道:“殷奎本想直接杀了你。”
风听屿倏然抬眸,睫毛轻颤。
这一点她完全没想到。她只道殷奎暴怒欲施加惩罚,却不料事情远比她想的要严重。
“难道,有妖化作我的模样去害苏茉?”风听屿对此烦不胜烦。
“这不确定,但那个女人基本上废了。”
苏茉摔下高台,流产是小,错骨是大。又因为位置隐蔽,发现不及时,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没苏醒。
医令断言,苏茉此生再无怀孕的可能,且终生病弱,与残废无异。
风听屿愕然,半晌缓不过劲来。
随后又听喻自知说:“我说那段时间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殷奎不信。”
准确来说是殷奎选择不信。这件事,他并不打算给嫡女任何自证的机会。
风听屿知道殷奎本意在于废她少城主之位。若不是郦姬发狂中断了审判,殷成俊一玩完立马到她。
风听屿拧眉,暗道棘手:“若我危及性命,与苏茉皆弱,殷奎许会转移注意力。”
这个道理很简单,失去的才最可贵。
她活蹦乱跳时殷奎看到她怒火中烧,若她命悬一线,等同于浇上一盆冷水。怒火灭不灭不一定,至少能降。
再者她都快死了,殷奎没必要立马赶尽杀绝。
这也就是她装死的目的所在。
不过一夜,风听屿快要死掉的消息传遍整座府邸。
有喻自知这位开玩笑都面瘫的神助攻在,成功为少城主英年早逝这件憾事渲染上一层悲壮的色彩。
这件事越传越离谱,传到最后,风听屿多喝一口水都得咽气。
城主府上上下下千余号奴仆闻言,越发愧疚。
少城主什么都没做错,却被生父当贼一样擒在门外。好不容易揭穿蛇妖,自证清白,又为了保护大家被妖怪重伤。
一时间,风听屿人气暴涨,小迷妹一茬接一茬为她祈来平安符,歌颂她不屈不挠的伟大反诬陷精神。
少女闺阁挂满了红线平安符,喜庆福贵,活像一间求姻缘的小庙。
风听屿啼笑皆非。
不得不说,她其实还挺享受装死的日子。从早躺到晚,看不到讨人厌的嘴脸,连吃食都是木槿哄着喂她吃完。
爽。
就此,风听屿过上了两天养小猪的日子。
麝香鲛珠一事就此揭过,殷成俊被关进后牢,听候发落。
苏茉还未苏醒,殷姒时日无多,表面的风平浪静尚且维持着。
入夜,雪寒。
殷异独坐在冰冷石亭,八方翘角顶起的雪团子轻快坠落,窸窣作响,静谧过度。
少年握住一颗玉润剔透的晶珠散漫盘弄,黑瞳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传来几个婢女的低语。
“少城主今日如何了?还是毫无起色么?”
“听木槿说,少城主连稀粥都喝不下,每日睁开眼睛的时间越来越短,说不定哪天就睁不开眼了,唉——”
另一个人说:“那可怎么办呀?少城主才十七岁,眼见着快要出嫁了,突然发生这种事,未免太过遗憾。”
“可不是吗,红颜薄命啊!若当初老爷不娶茉夫人,现在哪儿来这么多事……”
“嘘——”
被打断的丫鬟不服:“我又没说错!谢大公子对那位念念不忘,少城主多委屈呀!”
人就是这样,一旦立场有所偏向,昔日注意不到的事情会被无限放大。
“指不定呀,城主某天醒来得知少城主去世了,还得先去看看茉夫人再去为少城主敛尸呢!”
这话属实大不敬,当即有人善意骂道:“蠢蛋,你不要命啦!”
婢女们说完一个话题,立马转移到新来的俊俏侍卫身上,嬉笑着走远。
殷异神色平静,仿佛听到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少年手背浮现几道骨痕,连接着尚还破碎的通红指端,显得狰狞。
手中晶珠与他躯体的温度一样冰寒,冷进心窝了。
他突然站起身,往凄凉得只差挂白的院子走去。
风听屿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百无聊赖地供起一团,等着吃木槿做的小汤圆。
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声,风听屿下意识以为是木槿,细听脚步声觉察不对劲。
木槿的脚步很轻快,尤其是投喂她的时候,像只活脱的小兔子。
而现在这道脚步声很轻,像是怕吵醒她,刻意放缓了力道。
哪儿来的小贼?
风听屿闭上眼睛装睡,手不着痕迹地摸向枕头下藏着的匕首。
随着来人靠近,她感受到一种异于常人的寒冷,似浸染了一夜风霜的冰刃,下一刻贴近就能使她皮肤皲裂。
风听屿用大拇指悄悄挑开匕首鞘,蓦然,她的脸颊被一只尸体般僵冷的手捏住,下一秒嘴里被塞进一颗硬珠子。
她反射性要吐,那只手死死捂住她嘴唇,硬要她咽下去。
风听屿猛地睁开眼,对上殷异冰冷略显凝滞的视线。
这厮要谋害她!
她恨恨地瞪着他,下一秒拔出匕首朝他狠狠刺去。
殷异距离她太近,且完全没有防备,刀光掠影,他手臂霎时划破一道血痕。
血液溅在少女额心,为她点上一抹明艳花钿。
殷异微微一怔,旋即粗暴地摁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甩到床角。
风听屿生气,脸颊因为一颗珠子鼓起来,像个膨胀的河豚。
她越发使劲挣扎,他越发用力钳制住她,血液沿着胳膊滑落,打湿了她的里衣,好冷。
他这强硬姿态,仿佛不亲眼看见她吞下这颗诡异珠子誓不罢休。
风听屿急红了眼。
让她咽下不知是铁珠还是玻璃珠,这厮纯纯想让她去死!
她抬起另一只手胡乱拉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他衣襟狂扯。
少年单薄的布袍反复洗反复穿,布料早不堪重负,耐不住她用牛劲撕。
唰——
下一刻,少年镶嵌些许冰鳞的胸膛露出大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