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冷眼看着他,半晌,沉声问:“国师想要什么?”
殷异不回答,低眸将数根银丝打进缝合体内,皇帝霎时“死而复生”,跪在他脚边喊主人。
“真丑。”他嗤笑,踹狗一样将老皇帝踹开。
殷异掀起眼帘看她,问:“风大人觉得,我做皇帝如何?”
风听屿觉得不如何。
都是山寨货,一个昏君,一个暴君,都该死。
男人朝她一步步走来,风听屿谨慎戒备着他,赶忙将女孩放下护在身后。
“把身体给孤,孤让你做孤的皇后。”他很快适应了这个帝王寡称。
风听屿知道,殷异今天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他的异妖大军已兵临城下,只待君主发号施令,一举杀进皇城,屠尽皇族大换血,拥他登上帝王宝座。
“换一个。”风听屿讨价还价。
她才不信他的邪,他会好心把皇后凤位给一个自己厌恶极了的捉妖人?
殷异冷下脸,像是被她抗拒的姿态惹得不开心。
“只有一个选项。”死也不可以。
风听屿:“不干。”
她亮出爆破符,听见男人阴戾地说:“敢动手,孤立刻灭了上京!”
风听屿咬牙切齿。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思考着应当如何破局,身体蓦然被无数根银丝贯穿。
不是剧痛,是密密麻麻的蚀骨感。他指尖的银丝在剥夺她对身体的掌控权。
变成傀儡后,她的意识不会涣散,但她的身体将完完全全属于他。
只要他勾勾手指头,她就会乖乖去做宁死也不愿做的事情,会把一切都奉献给他,与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留在孤身边,孤给你最好的东西。”
“你会对孤笑,对孤好,跟孤好好说话,会把喜欢的东西分给孤。”
风听屿双眼猩红,银丝贯穿脉络,缠上心脏,紧得她喘不过气来。
信仰的崩塌远比死可怕。
若未来要做暴君的鹰犬,为他残害忠良,为他滥杀无辜,为他做尽坏事,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风听屿猝然用力挣脱开重重枷锁,银丝崩断,割裂体肤,强劲压力害她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恶妖帝王没料到她会决绝如斯。银丝割破体肤的痛,如他剜鳞之痛。
风听屿趁殷异愣神间,毫不犹豫地化符为刃刺穿他心脏。
杀不死他,让他痛一痛总可以。
上位者定定地看着她,重瞳卷起阴暗冰冷的残暴,是风听屿看不懂的情绪。
她才不管,一脚踹开他,抱起小姑娘破窗而逃。
殷异面无表情地拔出灼烫的符刃,拍了拍衣袍上的脚印,转头对身后数个暗卫道:“把她抓回来,别弄死了。”
他精心布局,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会很失望、很难过的。
-
风听屿带着小姑娘从后宫密道遁走,却快不过鬼影一样的暗卫团。
暗卫悉数围上来,与她缠斗起来。
哗——
一道破空之声自背后而来,风听屿侧肩欲闪,电光火石间,暗卫见缝插针将她死死桎梏住。
风听屿身上很痛,按住她的力道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哧——
箭矢贯穿她心脏。
暗卫见状俱是惊恐,迟疑片刻后果断放开她,飞身朝射箭的方向掠去。
风听屿被丢在一边,软软倒地,像片残破不堪的落叶,再爬不起来。
耳边是小姑娘凄厉的哭嚎,眼前是茫茫皓白。
漫天绒雪絮絮落下,温柔又凉薄地轻抚她的额头、蚕食她眉宇最后一丝清明。
风听屿想,没有她,殷异称帝,这天下可怎么办啊?
可是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可以放下大义,放下责任,放下恩怨,安然入睡。
安然入睡。
累抱住呼吸逐渐虚弱的少女,径直往戏台后的梳妆间走。
他扫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将风听屿放在上面,随后缓缓解开她裙裳的盘扣。
解到第三颗时,少女倏然睁开眼,猛地挥开他的面具。
累瞳孔一缩,霍然侧过头遮挡面容,快步往外走。
风听屿抬手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没把人扯过来,反倒是把衣服拉垮下来。
他肩膀暴露在她面前,白皙如玉,锁骨凹陷痕迹分明。很好看。
累心头冷怒,用力挥开她的手,拉拢衣襟赶忙离开。
他的脚步似鬼魅掠过,原地只剩残影。
风听屿寻思着自己追上去也逮不住他,反而可能再次落入他的陷阱,想了想,返回宴席。
她走到客堂门外,遇到急匆匆寻来的琼桂。
琼桂上下打量风听屿,见她面色如常,衣衫整洁,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风听屿问。
琼桂凑近她耳边暗语:“茉夫人流产了,老爷先带她走了。敏感时期,您得提防着点。”
提防着栽赃陷害。
风听屿微微睁大眼。谢煊,迷情散,难道是……
“谢大公子呢?”她装若无意问,语气淡淡的。
“谢大公子方才去迎接母族客人了。”
风听屿沉下面色,若有所思。
琼桂又道:“这事儿传开了都,老爷对外说是夫人脚滑了。”
风听屿心里没底。
她被戏子拦了去,不在场,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段时间身在何处。
累用术困住她这种说法未免太扯。无人会信。
“少城主。”
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风听屿抬眸,看见谢煊正朝她走来。
“谢大公子。”她不咸不淡打个招呼,目光紧紧定在他身上。
谢煊泰然自若,任她打量。随后看了琼桂一眼。
琼桂心领神会,默默退开等候。
“不知少城主方才去了何处?”谢煊问。
风听屿眨眨眼,突然就笑了:“谢大公子这是在怀疑我?”
谢煊摇摇头:“非也。”
他抿唇,紧接着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方才我疲乏欲回屋小憩,可无论往哪边走,总会遇上城主夫人。”
他隐瞒了中药一事,深藏起因残留药力对她动情的身体。
风听屿闻言,下意识想到累。但她想不明白:
一个局外人,害苏茉和谢煊作甚?退一万步讲,就算累等于殷异,殷异怎么可能会害苏茉?
她脑子里绕起乱线。
“你家太大了,我方才迷了路,绕了好一会。”风听屿虚晃一枪,打了个哈哈。
谢煊不深究还好,一旦深究必定会陷入妖邪囹圄。
他死便死了,就怕会牵连到太多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