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歪歪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好吃,死犟死犟的。”
殷祺皱起脸:“那祺祺也不吃!”
木槿憋笑,为殷祺解释:“三公子,谢大公子是人,不是吃的。”
小馋猪垂头丧气,沮丧道:“我还以为姐姐喜欢吃蟹大公籽,想要送姐姐一只。”
殷祺从兜里掏出两颗圆润鲛珠捧到风听屿面前:“这个漂亮,送给姐姐。”
风听屿看着熟悉的紫鲛珠,不接,也不说话。
殷祺却兴奋不已,没完没了、叽里呱啦地说起来:
“上次谢谢姐姐帮祺祺打跑坏人,爹爹给了祺祺好多宝贝,还有好多好吃的,娘亲也给祺祺珠珠!”
风听屿听到“娘亲”一词,唇边淡淡的笑意一扫而空。
娘亲和母亲,两个称呼,天差地别。
“谁是你娘亲?”她问,语气不重。
木槿也不由得看向殷祺。
殷祺觉察出气氛不对劲,看看风听屿,又看看木槿,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缓缓收回握住鲛珠的手。
“爹爹带着一个仙女来看祺祺,爹爹让祺祺喊她娘亲。仙女会对祺祺笑,会摸摸祺祺,还会给祺祺珠珠。”
“祺祺第一次见到仙女,她真的好漂亮好温柔,比祺祺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
木槿闻言沉下面色,暗骂一句白眼狼。
“三公子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忘掉自己的生母啊!还她好?你知道少城主为你吃了多少苦吗?!”
风听屿拦住激动不忿的木槿,站起身走到水盆旁净手。
她安安静静,与满面怒容的木槿形成了鲜明对比。
殷祺见木槿咬牙切齿的模样,手足无措,“祺祺笨蛋,祺祺笨猪,姐姐别生气。”
他嘴巴一瘪,眼泪说来就来。蹲坐在桌脚旁一抽一抽地哭,憋着声气,肩膀颤颤巍巍的。
木槿见状,惊慌失措。她居然把主家少爷给骂哭了!
她忙不迭跪在地上,给风听屿磕了一个头。
殷祺有样学样,跪下朝风听屿磕了一个头。
风听屿无语凝噎,轻叹一口气。
两个傻孩子,好端端的,拜什么早年?
“起来吧,生病了想让本少主照顾你俩?”
木槿爬起身,心里更难过了。
少城主人这么好,怎么一个两个都看不见?
殷祺见木槿起身,自己也起身,赫然一个小学人精。
风听屿把热水浸湿的帕子递给殷祺:“自己擦擦,不然等会儿我不给你吃饭。”
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脏兮兮。
殷祺双手接过帕子擦脸,一边擦脸一边偷看风听屿。
姐姐又要讨厌他了吗?
风听屿坐回桌案旁,单手撑着脸颊,望着窗外一片盛放的红梅,有些恍然。
那一片梅是殷姒的亡母顾氏所植,立在影影绰绰的雪夜,孤单地望着一双儿女。
若顾氏知道殷祺忘了她,唤别人为娘亲,恐会心寒,一卷佛经念完也难心安。
风听屿不禁想,殷祺于苏茉而言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示好。
可若苏茉真那般纯善,从前殷祺过得何其糟糕清苦,怎不见她去关怀一番?
殷祺没有竞争力,不具威胁,苏茉此番拉拢他,为什么?
殷祺看了看风听屿瘦削的侧脸,鼓起勇气再次将鲛珠捧到她面前,怯怯道:“姐姐不要气祺祺好不好?祺祺知道错了。”
认错肯定没错,特别是对待女孩子。二哥哥教他的秘诀一定对。
风听屿才不要来自殷异的东西。
她看向殷祺,严肃道:“你且说说自己什么地方错了。”
孩子得管不得惯。
殷祺此前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已逝。七八岁孩子的心智,足够他记住自己的亡母!
殷祺看向木槿,感受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黑暗气息,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试探着回答:“仙女不是最好的,姐姐才是最好的!”
风听屿嘴角一抽。
她是在花楼比美选花魁吗?谁要与人攀比。
风听屿指着房内正中的一片空地,对木槿说:“去寻块搓衣板来,放这儿。”
木槿动作利索,没多久便找来一块不厚不薄刚刚好的搓衣板。
风听屿看向殷祺,沉声道:“去上面跪着,什么时候想起娘,什么时候起来。”
看不懂人心,几颗虚情假意的鲛珠就骗去他满腹信任,迟早被害死!
殷祺眨巴眨巴眼,知道自己错了,乖乖去跪好。
“少城主,先去吃晚膳吧。”木槿轻声提醒。
风听屿不去看少年那一双润亮纯真的眼睛,最后看一眼寒梅,起身往外走。
城主府,饭厅。
殷奎今日要招待谢煊和奚祐年,刻意遣散了后院那些没什么地位的妾室。
殷奎与两位客人交谈着,从生意往来聊到宏图霸业,见人已经坐得差不多,连殷异都被苏茉喊来了,唯独不见嫡女。
他皱眉,问寿总管:“姒姒怎么还不来?”
寿总管瞧见殷奎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忙谄笑着为野兽顺毛:“大小姐向来爱美,想来梳妆时间长了些,应当快了。”
他看向谢煊,潜台词不言而喻。
谢煊想到风听屿恨不得立马远离他的模样,眉宇微蹙。
奚祐年勾唇笑了笑,不动声色。
他这位表兄白日与少城主谈过话以后,独自走来,面沉如水,俨然不甚愉悦。
殷异的目光在几个男人身上流转,低垂下头,眸中晦暗隐匿进阴影。
他心里觉着烦闷。
一边希望殷姒嫁人,减少一个敌人,一边又不希望殷姒嫁人,没报复到她反而看她嫁给如意郎君,他超级不爽。
虽然谢煊痛失所爱让他心里隐隐有些痛快,但谢煊得到了殷姒,他心里莫名其妙地不痛快。
一桌子人,心思各异。
“少城主来了。”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少女白袄绿裙,发髻珠钗随性自然,是很日常的穿搭,没有半点寿总管所谓的精致与庄重。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脸上的青肿消了去,在暖灯下远远瞧过去看不见淡淡疤痕。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不算倾城绝色倒也担得起一声美人。
风听屿扫视一圈众人,从容地走向殷姒常坐的位置。
寿总管呵呵一笑,引着她往谢煊旁边的位置去:“少城主今夜坐这儿。”
风听屿在心里冷笑。
为了逼她嫁人,殷奎当真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