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朝奚祐年一点头:“抱歉奚公子,我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记忆有损。”
奚祐年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明王府的宝贝疙瘩,在家里是小霸王,出门在外也不过是愣头青。
谢煊听到她说记忆有损,联想到谢府外发狂疾驰的马匹,顿时面色一变。
她,因为那件事,伤成了这样?
风听屿走到谢煊面前,把订婚信物同心锁递到他面前:“谢大公子吉人天相,我自认不配,特来退婚。”
此话一出,奚祐年呆若木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风听屿。
这,这这,这少女就是那个嚣张跋扈、泼辣歹毒、愚不可救的废物草包殷姒?!
他有些懊恼。暗怪自己被方才镜花水月的美好一幕迷昏了头,把鱼目当珍珠。
寿总管尴尬笑笑,忙打圆场:“哎呦小主子病得连人都识不清了!两位公子勿见怪,小姐她”
风听屿不理会这个和事佬,看向谢煊,淡淡道:“谢大公子,退婚吧。”
谢煊低头看着她苍白不施粉黛的脸颊,蹙眉。
少女面色如常,不对,应该是冷淡,没有他熟悉的欢喜、羞怯与痴迷,也没有看见他和苏茉站在一起时的愤怒和狠辣。
以往每次见到她,她总以一种怨妇般责怪哀怨的眼神看他,面目扭曲可憎,令他烦躁不断心生厌恶。
可今日的她,看他的眼神平淡静然如在看陌生人。
欲擒故纵?还是,当真忘了他?
谢煊注意到风听屿脖颈上挂着昔日苏茉常戴的玉坠,疑窦顿消,厌恶顿生。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惯会用阴私手段欺凌苏茉的殷姒!
谢煊不回应风听屿的话,而是指着她胸前的玉坠冷冷道:“少城主最好还是尽快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归还回去。”
苏茉的东西出现在殷姒身上,不是偷就是抢!
奚祐年闻言,以一种怪异而略带反感的眼神看向风听屿。仿佛在看烂了蕊的绚烂夏花。
寿总管也朝她看去,看到以往茉夫人身上的玉坠出现在少城主身上,也不免鄙夷。
苏茉什么为人?殷姒什么为人?府上绝大部分的下人偏向谁不言而喻。
风听屿扫视一圈三人,也不恼,轻飘飘地取下玉坠抛了抛,颇为随心所欲。
“谢大公子好生幽默,这玉坠是我娘亲沐香祈福近一月为我求来的驱邪牌,怎么就不属于我了?”
谢煊沉沉地盯着她:“这是我少时亲自赠予……”
苏茉的名节与清誉为大,他不再继续言语,不反驳自也不相信她说的话。
殷姒满口谎言,所言所语实在不具可信度!
风听屿勾唇笑笑,把驱邪牌底部亮到谢煊面前。玉底边角赫然刻有“姒姒”两字,精雕细琢,不易察觉。
刻痕留有缺口,凹槽里染上些擦不干净的陈年旧渍。这些痕迹一看便知是经年磨损所致。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
几人眸色皆变了味道。
风听屿揉揉眉心,装作记忆复苏,悠悠然道:“谢大公子贵人多忘事,曾经你说喜欢这玉坠,所以我捧到你面前送给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借花献佛,竟转头就将这玉送给茉夫人。”她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少女把玉坠揣进衣兜里,藏得不见踪影,生怕别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奚祐年没见过殷姒往日做派,厌恶不深,印象不过方才的惊鸿一瞥,见状心里对她的怜惜与愧疚愈发重。
风听屿倒没有算计那么多,她只是单纯怕谢煊会为了苏茉硬抢驱邪牌。若是驱邪牌损坏,她也活不长了。
原本殷姒的死就与驱邪牌脱不了干系。失去驱邪牌,殷姒倒霉到走路都时常摔跤,所爱所想皆求而不得,无一事顺心。
风听屿解释道:“前些日子茉夫人有事相求,我做好了答应她的事,收点谢礼,不过分吧?”
她眉宇坦然,笑得干净,别说恼恨,竟连一丝讽刺也无。
奚祐年下意识看向谢煊,寿总管也看向谢煊,谢煊抿唇,沉默不语。
殷奎发妻早逝,谁不知道殷姒打小没娘?人亡母留给女儿的吉祥物被当众怀疑成盗窃赃物,可不踩人尊严?
风听屿哼笑一声,无所谓道:“当然,你们若还不相信,大可尽管叫捕快来抓我,或者叫茉夫人来与我详谈一番。”
她生得高挑,不再含胸驼背看上去自信耀眼,昂起下巴时周身凌厉的压迫感叫人难以忽视。
谢煊第一次正视殷姒,在她的笑意里找到利刃。
他取下腰间一块墨玉递给风听屿,抱歉道:“从前之事是我年少无知,我在此向你赔罪,这块玉是回礼亦是赔礼。”
风听屿看了看他手里的黑玉,利落地挥手握住悬在半空的玉。没有贪财急切之感,只有坦荡磊落之意。
这玉质感极佳,九九成,稀罕物。
价值不菲,够她在民间开一所学堂了。
好东西都递到眼睛边边了,风听屿才不会矫揉做作地装客气伪清高。
她用食指转卷起墨玉系绳,将冷玉绕收回手心攥紧。
“账要算清楚,这块玉是谢大公子的赔偿,往日旧事罢了,已了。”
“既然昨日之事已追,那咱们便来说说今日之事。”
寿总管见话题又扯到退婚上,抬步刚要劝阻,被谢煊抬手拦住。
谢煊:“容谢某与少城主浅谈一番。”
风听屿低头把黑玉揣兜里,赞同道:“本少主也正有此意。”
寿总管无奈,只能任由两人走向不远处的亭榭。在原地等候着。
奚祐年望着少女清瘦纤细的背影,不由得发问:“少城主身体很不好么?”
寿总管叹气:“当年夫人逝世,小姐被救回来以后就孱弱多病,小时候走路总摔跤,前阵子又是掉进冰湖又是马车失事又是被冤枉受罚的,哪儿能好啊!”
人精管家怎会看不出奚祐年对大小姐有好感?一见钟情说不上,但心生怜惜就是男女之情的开端。
他不知道以前非谢煊不嫁的殷姒在发什么疯,若是谢煊与殷姒的婚事凉了,这儿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姑爷吗?
只要把碍事的大小姐嫁出去,嫁谁不是嫁?
奚祐年闻言,想起谢煊对少女冷漠无情的态度以及刚才发生的事,越发觉得她可怜。
另一头,风听屿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