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昨夜嗅够了血腥味,许是今日生病头晕,她现在一闻到血味胃里翻滚得厉害。
她拉住想要虐打眉姨娘的殷奎:“父亲,眉姨娘有错,按律按刑处置就好。”
殷奎阴沉沉道:“为父打算休了她,把她送去庄子上当粗使婆子。”
风听屿挑眉:“那怎么行?”
眉姨娘喜上眉梢,忙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妾”
风听屿看向殷奎,沉声说:“眉姨娘买通杀手谋害于我,幸得昨夜有位女侠相救,否则我必死无疑。”
谁杀她,她杀谁,就这么简单。
殷奎沉声道:“谋杀未遂,已实施,按律……绞刑。”
眉姨娘百口莫辩,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恍若被邪祟抽去了灵魂。
殷奎拧紧眉头,问:“杀手可是死了?”
风听屿沉默片刻,摇摇头回道:“跑了。”
她当然不是在帮殷异掩饰,更不是在包庇他。而是为了自己。
祠堂外草莽颇多,耐冻植物笼罩住枯枝败草,杀手的血溅在里面被一夜雪覆盖住,若有心调查轻易就能发现。
若是足够细致,血液飞溅的痕迹、形状、血量等等都能辅助还原案发现场。若再细致些,甚至能还原她杀人的手法和走位。
虽然被查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可不想为了点小事冒险。总归眉姨娘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
殷奎神色严厉,低喃:“不知那女侠是何等人也。”
风听屿并不回应。
多说多错,少说为妙。
殷奎看向风听屿:“你先回去歇着,这件事为父定自会处理好。”
风听屿点点头,转身离开。
后庭,最阴暗潮湿的竹林深处。寒冷无人涉足。
几具还未褪去夜行衣的尸体冒起袅袅黑雾,瞳孔散大,手脚痉挛着扭曲成怪异形状。
随着少年冷然吐字,数只不知名的多足乌虫随巫咒桀桀钻进死尸嘴里。
尸体浑浊的虹膜闪过猩红,眼珠转动两圈,活过来般直挺挺地立起来,僵固唤道:“主人。”
殷异弯了弯唇,嘴角扬起一抹不甚明显的愉悦弧度。
他悠悠然抬起食指从左往右数:“尸一,尸二,尸三”
“谢主人,赐名。”几具尸体木讷回应,眼睛一眨不眨。
当真是,行尸走肉。
殷异觉得不合意。他的傀儡术半吊子,只能利用邪虫驱动尸体行动。
若他能达到高阶傀儡师的境地,就能隔空剥魂、无形牵丝控体。这样做出来的傀儡会漂亮灵动如一个真正的活人。
殷异指着殷成俊院子的方向:“去,把殷成俊抓来,砍掉他的四肢,削去耳鼻”
“是。”
尸体挪动脚步,骨关节咔咔咔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一地残骸。
倏然,几具尸体一动不动,面部僵死的肌肉抽抽扭曲成惊恐的模样。
殷异觉察不对劲,转头看见面色冷若寒霜的风听屿。
少女身穿白绒袄、月蓝裙,裙摆边缘沾染了冰雪,衬得她眉眼也如冰雪一样。
他面上的笑意彻底淡去,漆黑沉冷的瞳紧紧盯着她。
风听屿逆着寒风朝他走去,裙裾飘荡间,藏在背后的大刀露出来,在一缕竹间天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道锐利银线。
殷异的视线随着她移动,默然从袖间摸索出一块刀片,谨慎戒备着。
昨夜在风听屿身上吃了一瘪,全然是他误判了她真实的性格。大意了。
以往殷姒敢打人敢耍阴谋,却独独见不得尸血。在他的判断里,根本没有她提刀杀他这一条,所以才不设防地靠近她。
可今日不一样,他见识过她冷硬的内在,有防备,有预判,自然不至于像昨晚那样被她压在身下欺负,要靠眼泪苟且偷生。
“你打算用这些连路都走不稳的脏东西去报仇?”风听屿问,语气有些讥诮。
殷异冷哼一声,“是又如何?”杀一个草包四公子足矣。
他的语气冷硬凶戾,实则不过站在原地警惕着风听屿。
少年面色苍白无害,仿佛这几具“活过来”的尸体是他不小心撞见的。
风听屿只想赶紧斩杀邪祟,并不打算跟殷异多拉扯。这厮留到以后再收拾。
她昨晚受了风寒,现在确然病得严重。要不是一个两个的事儿多没处理,她何至于硬撑着寻来。
殷异用的邪虫名为魑傀虫,开始需要借助外力钻进尸身,入侵尸体后能操控尸体变成尸傀,继而蚕食尸气成长,一旦长大无需外力便能自己爬进活体化人为尸,如此,循环往复,至死。
这种邪虫十分凶险,一定要尽早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风听屿绕过殷异,提刀直直往尸傀走去,却被他一把握住胳膊扯退回去。
她仰头怒然道:“你知道这种东西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吗?!”
殷异低头看她,不发一语,神色淡淡的,表情仿佛在说:与我何干?
风听屿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如众人所想的那般孤弱无害。
他睚眦必报,被惹了不报复回去绝不会善罢甘休。
殷成俊侮辱他,完美刺中他心口的逆鳞,所以他要加倍奉还给对方一个生不如死的后半生。
风听屿猛然一拳朝他脸上莽去,趁他还手包住她拳头的空档,反应迅速地一脚踹向他腿弯。
少年单膝跪在雪地里,阴鸷地看着她。
风听屿没搭理他,用尽全力提刀甩向尸傀,一刀断头,几个头颅接连落地,刀影如疾风难以追逐轨迹。
“嗡——”
魑傀虫爬出来,扭着黏腻湿滑的软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风听屿几刀挥斩下去,原地只剩一滩乌黑粘稠的脏血。
她冷冷看了殷异一眼,果断抽身离开。
她现在头晕得厉害,尸腐味外加烂虫的怪味冲得她直犯恶心,稍微用点力便两眼一抹黑,俨然是撑到了极限。
少女步子迈得很快,细看却极为虚乏。
风听屿走出约莫三十米远,背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拽退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晃得她脑子晕眩不已,眼前更是模糊成一片苍苍茫茫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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