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觉得没劲,百无聊赖地晃荡茶杯,又听木槿念叨道:
“平日里这个时候,五公子应当已经出门去序学了。”
序学是无妄城各方贵族子弟学习君子六艺的地方。
风听屿这才想起来,殷姒混来混去年过及笄六艺无一项达标,还得继续去序学读书。
思及此,下一刻她听见木槿说:“等少城主身体好起来也该去序学了。”
风听屿欲哭无泪。
“本少主可以不去吗?”她可不想再去熬一遍夫子的催眠大法。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做过的事情上,不如借机调查清楚前世覆灭无妄城的大批邪物是殷异从哪儿搞来的。
“等少城主六艺考核达标后就可以不去啦。”
风听屿闻言松了一口气。达标就成,那简单。
木槿推开窗棂,酝酿了一夜的寒意穿透屋隅侵蚀万物,冷的彻骨。
她不禁感叹:“五公子当真坚韧,这寒冬腊月的竟受得了单衣!奴听说在学堂久坐可冷了!”
她并不知道殷姒曾命人搜刮掉殷异为数不多的月供,要逼他买不起冬衣冻死街头。
恰好,风听屿也不记得这一点。
她想起那张讨人厌的脸,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他确实厉害,昨晚要死不活的,今早居然还有力气去念书。”
木槿微愣,试探着回话:“五公子很珍惜读书的机会。”
“夫子讲学不会那么早,府里其他公子小姐都是吃过早膳再去,只有五公子每次都走得很早。”她补充道。
风听屿一挑眉,有些意外。
若她没记错,无妄城各家公子小姐无论嫡庶七岁需尚学,等到十六七岁不说精通六艺,也该学得差不多了吧?
何至于珍惜?
木槿解释道:“五公子来府上时年纪不小了,目不识丁,去序学没多久便受人欺负,三天两头带一身伤回来。”
“之前凌姨娘在的时候还会管一管,教他写一些简单的大字,后来凌姨娘没了,也就没人再管他了。”
“那现在序学里还有人欺负他吗?”风听屿漫不经心问。
木槿看了她一眼,面色古怪。
您可不就是欺负殷异的人之一?除了苏家大公子和薛家三公子以外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的人。
这些话木槿当然不敢当着风听屿的面说。
她咽了咽口水,说:“有的。不仅有,而且比以前严重多了。”
有好几次,天快黑了,她瞧见五公子头破血流地瘸着腿从后门走回来。
风听屿默了默,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门,丫鬟木棉等在门外,福了福身:“城主和夫人在等着少城主用膳。”
风听屿点点头。
城主府早膳饭桌上,风听屿暗暗打量殷氏一大家子人。
老城主和老夫人不喜儿子殷奎纳进府的莺莺燕燕,不爱与众人一起用餐。
殷奎坐在主位,身形高大魁梧,横眉入鬓,深邃眼眸英武严肃。旁边柔婉的女子自然是苏茉。再者就是近十位姨娘。
风听屿一时半会儿也混不清楚这些各具千秋的女子。
殷姒看苏茉尚且等同于看贱妾蝼蚁,看这些个姨娘更是如同看花蝴蝶,形形色色记不清。
府中除去几个身体有残缺的孩子不宜多露面,余外共有两位千金,五位公子。
大小姐殷姒是嫡女,和三公子一母同胞。生母顾氏原是顾家嫡小姐,可惜早早撒手人寰。
大公子和二公子是秀姨娘所出。秀姨娘生得柔美动人,看上去秀雅和善,一朵芙蓉花别在发髻宛若出水芙蓉。
苏茉没有进门之前殷奎最是宠爱这位秀姨娘。由此可见殷奎偏爱温婉美人。
二小姐和四公子的生母是眉姨娘,眉姨娘本是花楼女,文化程度不高,重男轻女,儿子被她宠成无脑草包。
五公子,也就是殷异,身份最为尴尬。其母凌姨娘曾在殷奎心中占据一方地位,可惜做错了事,“不幸身亡”。
风听屿想,若是凌姨娘没有失足,这饭桌上必定有殷异母子俩一席之位。
喜姨娘无子,本是顾氏的贴身婢女,地位不低。妇人脸庞红润颇具喜感,看起来很接地气,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和感。
但跟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心眼子多着呢!
其余妾室要么没有孩子傍身要么孩子身残,存在感不高。风听屿想了又想,实在辨不清谁是谁。
一大家子人,乌泱泱围坐在一堂满满当当。
风听屿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索性闷头干饭。
她阿父只有阿母一人,阿父阿母只有她一个女儿。饭桌上总是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从不会尴尬。
“姒姒感觉好些了没?怎的今日气色还是如此之差?”苏茉温和一问,引得所有人看向风听屿。
风听屿放下筷子。
昨晚梦里全是受害者面目扭曲狰狞着对殷姒憎恨咒骂。噩梦缠身睡不好,气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苏茉不提殷姒还好,一提殷姒,殷奎立即放下筷子,不悦地抬眸睨了风听屿一眼。
“收收你那一身臭脾气!再使小性子闹腾,为父饶不了你!”
嫡女暗地里动的手脚多得数不胜数,只不过是见苏茉没事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风听屿:“”
得,坏事儿不是她干的,现在一堆帽子扣下来,全得她顶着。怪郁闷的。
“嗯。”她轻声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众人见她平静至此,纷纷停箸,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张小脸苍白惨淡,低头扒饭的时候脸颊肿包看上去软糯似包子。倒是和那个惯会任性撒泼的草包不大符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殷姒有这么乖顺过?
还是说,大小姐遭此一劫,终于明白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开始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秀姨娘瞥了苏茉一眼,掩唇浅笑:“妾身见姐姐的气色也不太好呢,姐姐莫要忙得忘了身子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在座所有人:苏茉连一个嫡女都压制不住,被闹得不安生,是个不合格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