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下不远处,石艾像雕塑般屹立着,脸上无任何情绪的波动。
亲兵紧握巨盾,警惕地护卫在一旁,以防不测之箭突然袭来。
在他的正前方,无数秦军将士踏着云梯,如同汹涌的蚁群,一波接一波地向幽州城墙上方爬去。
云梯上,有人单手持刀,有人为了提快速度,干脆将长刀紧紧含在口中,双手并用,奋力攀爬。
有秦军弓弩手在周围作为掩护,频频射杀企图阻挠的燕军士卒。
从攻城的第六天开始,就有秦军士兵顺利登上墙头,与燕军展开近身肉搏。
战斗过程虽看似单调且乏味,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几乎在每个呼吸间,都有人在不断倒下,永远安静的睡去。
因死的人实在太多,城墙上尸体横陈,战斗中时不时有人被尸体绊倒;即便如此,杀红眼的秦军将士也迅速爬起,朝对面狠狠挥去利刃。
在贴近城墙的下方,掉下去的重伤兵和一堆堆尸体混杂在一起,痛苦地哀嚎着。
尽管秦军每日都会派人清理这片区域,可依然能隐隐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仿佛一团团血肉已经与土壤深深融合,无法彻底清除。
而在几里外,数万秦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东胡的袭扰。
实际上,这部分兵马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参与攻城的部队。
傍晚时分,太阳缓缓西垂。
秦军结束了一天的激战,士卒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大营。
石艾走入了李昭大帐,详细说了下今天的战况。
他发现周围有一名年轻士兵,其脸庞俏丽,皮肤白皙,明显是女扮男装。
对方既然能出现在此地,说明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李昭听完他的汇报,问道:“在你看来,幽州城还能坚持多久?”
石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详细描述了燕军当下的状况。
“燕军士气低落,刘程元每日均会派出督战队,斩杀怯战的士卒;臣连续多天,早晚都有让人剖开死去燕军士卒的肚子,其腹中食物已大不如先前,可见城内粮食日益减少。”
李昭闻言,微微一笑。
作为燕军根基之地,城内建有两座规模颇大的粮仓。
但由于刘程元早前不管不顾,肆意扩军;后来又为了讨好达里图,送去了不少粮食,导致如今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李昭真心觉得,刘程元这厮就像是个红了眼的赌徒。
总是费尽心机想要赢一把,却从不考虑赌输的后果。
他似乎迫切的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自己并不比某人差?
一丝轻蔑,悄然从李昭眸底划过。
他转而看向韦睿,道:“朕有下令过,让杨叶秋、林溪二将挥兵攻打云州和宣化,现在情况怎样了?”
“正要禀告陛下,二人已出兵,暂未与敌交手。”韦睿道。
“为何?”李昭面色疑惑。
“林溪曾身为燕将,与燕军诸将领多有交往,正尝试说服他们;如其不愿降,再率军攻之。”韦睿凝声道。
“嗯,朕知道了。”李昭淡淡道。
韦睿眼中露出忧虑之色,“臣担心,达里图若得知退出河北的道路有可能被切断,会立刻率军撤回草原。”
“他不会回去的。”李昭斩钉截铁道。
见皇帝语气如此的笃定,似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韦睿略有些诧异。
李昭没有向他进一步解释。
幽州城被秦军攻破,又或是草原牧民惨遭屠戮,这些都是达里图所不能接受的。
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对达里图而言,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
此刻,李昭漆黑的眸子里幽深一片。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达里图属于同一类人。
奋斗多年,若心中的野望无法实现,生存便失去了意义。
达里图率大军踏入河北,不单单是为了掠夺。
夺取河北,继而问鼎天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入主中原吗?。”李昭低声喃喃自语。
韦睿不经意间抬眸。
恍惚中,他看到皇帝脸上出现了一抹狰狞,却又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