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李昭率军渡过黄河。
随着逐渐深入北方腹地,李昭愈发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
因连年战乱,这片土地遭受了无尽的摧残。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疮痍。
庄稼地里荒芜一片,无人耕种,杂草丛生,显露出几分萧瑟与荒凉。
村落之中,更是几乎看不到多少青壮的身影,只剩下一些年迈的老人和稚嫩的孩童。
在他们的眼中,李昭看到了绝望与无奈交织的阴影。
“这一路走来,怎么处处是这般场景?”陈禄忍不住皱眉道。
周围人均面色凝重,没有回应他。
队伍抵达邺城时,因沈宁已带城内主力北上,出城迎接的是一名年轻的偏将。
韦睿见状,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忧虑之色。
在李昭休息间隙,他凝声说道:“邺城、邯郸、真定,皆乃河北重镇。如今大军北上,城内兵力大不如以往;当此关键之时,臣以为守将人选应慎之又慎。”
言下之意,守城将领必须是久经沙场,且性子稳重之人。
李昭对此话深以为然。
经一番详细考察,他将城内原守将编入北上的队伍中,留下一名禁军中的将领担任新的邺城守将。
接下来的几天,李昭一直在赶路。
他本以为整个河北大地,都是一番萧条之景。
在向东经过德州时,竟意外地发现城外田地里郁郁葱葱;附近的村庄,远远望去,能看到几处炊烟正袅袅升起。
李昭顿时心中一喜,命人叫来了德州太守,正欲重重表扬其一番。
然而德州太守却坦言,刘康当初占据德州时,通过种种措施恢复耕种、收纳人口,这才有了眼前此番景象。
李昭闻言,眸子幽深,什么话都没说。
战事紧迫,形势刻不容缓,李昭不宜在路上耽搁太久。
离开德州后,队伍直奔沧州而去。
刚出发没多久,李昭就收到了秦军攻克保州的捷报。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魏显率领的水军开始在直沽登陆。
而这一次,陷入完全颓势的燕军,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将秦军赶回大海。
面对秦军凌厉的攻势,凭燕军剩余的兵力,守住涿州压根不可能。
在达里图抵达前,只能固守幽州城。
果然,李昭刚一到沧州,前线便传来了秦军夺取涿州的消息。
战局发展比预料的还要快。
李昭又加速了行进的步伐。
当前,在幽州外围,石艾已紧急调动数万名民夫,正紧锣密鼓地建设规模庞大的秦军营垒。
这方面秦军众将经验丰富,李昭对此很是放心。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达里图率军到了何处?
东胡大军兵分两路,西路由大汗达里图亲率主力,自云州挥师南下。
东路则由大将哈布其克统领,经由宣化,穿越居庸关,径直奔赴幽州。
因燕军处境岌岌可危,且刘程元姿态放的很低;仿佛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这让达里图以为,若向云州城内索要粮草,燕军定会应允。
没曾想,却被云州守将丁瀚摆了一道。
丁瀚先是答应了东胡的要求,可迟迟不将粮草送过去;在其经过关隘时,又故意拖延不放行。
达里图心里颇为恼怒,严重怀疑丁瀚在暗中投靠了秦军。
实际上,丁瀚只是单纯的对达里图不爽,有意给对方使绊子。
结果自然是招来东胡的猛烈攻击。
此番南下,东胡准备充足,各式军械一应俱全。
丁瀚完全不是对手,城外阵地尽数失守,被迫全军退回云州城内。
最终刘程元急匆匆派使者赶到了云州,向达里图深表歉意,并承诺会严惩云州燕军。
丁瀚无奈下,只得向东胡送上了数十车粮草。
达里图这才勉强作罢。
但这一番波折,使得达里图这一路兵马,在此地足足耽误了五日。
东路的哈布其克,早已携军抵达了幽州附近。
距离他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是一支多达二十万人的庞大军团,其中轻重骑兵众多,阵容壮观,声势浩大。
哈布其克没太大把握,不敢轻易靠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安营扎寨,继续修建防御工事。
据麾下所报,秦军壕沟挖的又深又宽,战马根本跨不过去。
除此之外,营地四周布满了石垒、鹿角、栅栏等物,高处还筑有数十座瞭望台和箭塔。
一旦靠近,箭矢会如同雨点般密集袭来。
哈布其克不知道的是,在东胡可能进攻的路线上,秦军又精心挖掘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陷马坑,在上面巧妙地覆盖了松土、草皮等伪装物,以确保其隐蔽性。
若有战马不慎踏入其中,士兵非死即伤。
哈布其克虽未直接冲击秦军大营,但在幽州方圆五十里内,和潘有霖发生了几次交锋。
双方均未倾尽全力,更像是试探性的攻击。
几日后,达里图率东胡主力赶到了幽州,与哈布其克合兵一处。
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李昭也带领着从关中调来的兵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秦军大营。
皇帝的到来,使得秦军士气瞬间高涨;大营内,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处处可闻。
声音之响彻,甚至传到了数里之外的幽州城。
城墙上,刘程元面色阴沉,紧握的拳头因用力过猛,指甲深嵌入肉中,渗出了丝丝血迹。
“粮草、女人、钱财都送去了,达里图究竟还在等什么?为何迟迟不发起进攻?”刘程元两眼猩红,他转身对一名将领道:“你速去见达里图,告诉他,只要东胡一出兵,我必率全军出城,与秦军决一死战!”
“是,末将马上去办。”该燕将急忙抱拳道。
大将陈闻欣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秦军大营坚固,胡人多是骑兵,更擅长野战;达里图担心强攻伤亡太大,暂时恐不会出动大军。”
“那该怎么办?”刘程元不免有些慌了。
陈闻欣转而问道:“城内粮食还能撑多久?”
“先前给胡人送去了七十万石,如今剩下的最多能撑两个月。”刘程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