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怀孕九个月的邓永清,终于诞下了一女。
没有诞下男嗣,邓永清并未显得失望,依然非常高兴。
李昭不是重男轻女之人,他其实还是很喜欢女儿;抱着新诞生的婴儿,晃来晃去,甚是开心。
邓永清见状,也就放心了。
“最近你辛苦了,这几日在屋里好好休息;若缺什么,派下人告知本王即可。”李昭温声道。
“谢大王。”
趁着李昭心情不错,邓永清表情郑重,突然说道:“妾身有一事请求,望大王能同意。”
“你我夫妻一场,何必客气。”李昭一边哄着女儿,一边随意道。
“先前我二哥邓永智在成都为质,有结识一成都女子;此女去年诞下一子,妾身恳求大王,允许其子恢复‘邓’姓,为我邓家保留一丝香火。”
李昭微微皱起眉头,想不到邓家除了邓永清,竟还有人活着。
邓永清见李昭表情不太对,连忙道:“妾身敢保证,此子日后绝不会有忤逆之心。”
“恐怕你心里也觉得,本王有可能不会放过此子。”李昭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将此事告诉本王。”
邓永清是个聪明人,在李昭后宫中,智商是天花板级的存在。
当初李昭为稳住南中,写信欺骗邓羽。
邓永清一眼就识出李昭的打算,多次对父亲邓羽直言:李昭不可信,昭武军要不了多久,必会兵临南中,还需早做准备。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邓永智之子只要低调的活着,黑冰台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李昭想不通,她为何要谈及此事。
“妾身希望,大王能饶恕邓家之前的罪过,让此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邓永清解释道。
李昭笑了笑,“本王杀了他父亲,还有爷爷,他日后怎会不心怀怨恨?”
“大王难道忘了吗,妾身也是邓家人。”
“额!”李昭一时语塞。
“你总要给本王一个理由吧。”
邓永清眨了眨眼睛,敏锐的察觉到李昭没有生气,缓缓道:“妾身以为,身为君王,不仅要有王霸之气,也要有仁者之心。古往今来,凡创业之主,其仇家必然遍布天下。若真要斩草除根,又岂能杀光全天下人。”
李昭略有些诧异,邓永清竟然敢谈论帝王之事。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但本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其实已经被说服,故意这么讲,就是想看看邓永清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以大王的英明神武,普天之下只有齐国,以及北方枭雄,才有资格当大王的对手。至于其他人,若想与大王为敌,只能说是不自量力;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邓永清继续道。
李昭嘴角清扬,佯装一副犹豫的样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邓永清眉头微蹙,“大王麾下二十多万昭武军,军械精良,其中不乏勇武之人,又有何所惧?”
“哈哈,说的好!”
李昭心情大悦,轻轻放下女儿,将邓永清搂在怀里。
“刚才的话,你该早点对本王讲;邓家之事,就此了结,本王不再追究。”
“多谢大王。”邓永清高兴道。
有的事,李昭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和他人讲。
他确实有些后悔了,当初因顾虑太多,没有立邓永清为王妃。
实际上,后宫诸女中,只有邓永清一人,是李昭正儿八经下过婚书,且送过聘礼的。
“本王觉得,你要是男子,他日早晚封侯拜相。”
邓永清捂嘴轻笑,“妾身可没这本事。”
李昭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邓永清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不只是为了邓家之事,而是另有深意。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杀戮过重?”李昭沉声道。
邓永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大王做事,自有道理,何须妾身多言。”
她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教李昭做事,凡事只能点到为止。
长安,皇宫正殿。
“若朕所料没错,等幽州军攻灭辽东后,其兵锋必然指向真定。”李昆对太子李佑道。
河北实力较强的藩镇,依次是幽州、邺城、真定(石家庄)。
这里面邺城拥兵超十万,且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柿子拣软的捏,幽州要动手,大概率会先灭掉真定节度使崔知航。
“这些年来,我大魏铁骑愈加强大,必能解真定之围。”李佑自信道。
李昆心中不悦,“你错了,天下局势已变,已经到了破局的时候。”
“父皇的意思是?”
“放任刘泰攻克真定,等崔家被消灭后,朝廷再迅速出兵,重创幽州军,收复真定,将其永远纳为朝廷管辖。”李昆表情极为严肃,“之后视情况而定,邺城或幽州,只要其中一方被朝廷消灭;要不了多久,朝廷将彻底收复整个河北。”
“若汴州的曹泽,率军渡过黄河,干涉河北战事,又该怎么办?”李佑问道。
“下旨给曹泽,允许他讨伐徐州。”李昆神情不屑,“他早对徐州之地垂涎三尺,绝不会抗旨。”
赵公公暗地里瞥了眼魏帝,他总觉得,李昆仿佛是在交代后事。
李昆这些天来,频繁唤太子进宫,商讨天下局势;甚至同一件事,李昆却反复谈及。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李佑郑重道。
“嗯,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李佑回到了东宫后,觉得有点口渴,让侍女端上茶水。
侍女刚放下杯子,李佑猛地起身,大手狠狠掐在侍女的脖子上。
侍女难以呼吸,表情异常的痛苦。
“河北,又是河北,为什么不谈谈汉中?”
“昭武军主力都在进攻齐国,如此天赐良久,为何要放弃?”
“李昭野心勃勃,为何你只字不提?”
“为什么?”
李佑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眼中闪烁着憎恨的光芒,仿佛要将一切毁灭。
不一会,侍女彻底没了呼吸,慢慢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