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泛着雪的白,沐夭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猛地,似意识到了什么,惊惶坐起。
“我不是在守岁吗,怎就回来了?”
她匆匆出门,逍清峰竟空无一人。
“唉,昨日居然就这般睡去,连焰火都未能看成。”
沐夭霖满心皆是遗憾,暗自叹息着,那失落的神情仿若被一层阴霾重重笼罩。
岁月匆匆,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接下来的两年除夕,因着边关战事艰难的原因,逍遥派两次除夕办得简单,都未放过焰火。
那场错过的除夕烟火,便成了她锥心身痒的遗憾。
在这两年多,沐夭霖一直在逍遥派潜心苦练功法,极少涉足尘世,也几乎不去打听山下之事。即便如此,西边战事吃紧的消息,仍如一阵疾风般传入了她的耳中。
师兄师姐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山下的种种,沐夭霖恰巧路过,听到了只言片语。
“听闻西边战事愈发紧迫了,也不知具体情形究竟如何?”
沐夭霖听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楚玥的身份。
思绪被拉回拜入逍遥派的那个夜晚,楚玥趁萧恒他们不在,悄悄向自己袒露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把她偷溜出京的事也告诉自己了,最后一句是让她替保守秘密。
这三年,盛国与西疆之间冲突不断,眼见战事将起,皇帝一道圣旨把楚玥的父兄派去边境,没过多久,战火燃起。
这一战,一打就是两年多。
近几月,边关战事不利,楚玥为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日挂念远在边关的父兄。
为了宽慰楚玥,只要稍得空闲,沐夭霖就会陪着她在逍遥山漫步闲逛,摘摘果子。
几日下来,楚玥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用意,便道:“夭霖,谢谢你这几日一直陪着我。”
“楚玥姐姐,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沐夭霖轻轻拍了拍楚玥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又道:“虽说此刻青州战事焦灼不下,但不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吗?你别太担心了!”
楚玥抬头看向天空,怅然道:“我的父兄此刻都在战场上,我怎能不担心呢?更何况……”
“何况什么?沐夭霖问道。
楚玥低下头,缓步向前走着。
“夭霖,小时候,族中有个待我很好的堂姐。”
“我那堂姐不仅生得貌美,性情也宽厚,底下的人都很喜欢她。”
“小时候,我时常去找堂姐,那时候,她就常跟我说:她若是要嫁人,必定要嫁一个自己喜欢,还一心一意对自己的。”
“可惜……”
她终究没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楚玥神色黯然,低缓哽咽的声音里似是带着无尽的无奈与伤感。
“堂姐及笄那年,被迫远嫁他国,自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盛国。”
怎么会这样?
沐夭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楚玥苦笑道:“夭霖,你说,一国的安危,为何需要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维护?”
沐夭霖看着楚玥,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到逍清峰时,已然是夜幕沉沉,书房内却是烛火灼灼,明亮的烛光透过敞开的大门,倾泻而出。
她在书房外稍作停留,深吸一口气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随后踏入屋内,恭敬开口:“师父。”
柳清泠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回来了,正好为师有事要与你讲。”
沐夭霖默默在一旁站定,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明日,随为师去一趟剑冢吧。”
沐夭霖闻言一愣。
在逍遥派,弟子们在学有所成下山历练之前,所配备的武器都只是派中统一发放的铁剑,无论喜欢与否,都只能接受。唯有等到下山历练之时,才有资格去剑冢挑选一件自己心仪的兵器。
师父此时提出要带她去剑冢,想必是要让她下山历练了。
果不其然,柳清泠停顿片刻,接着说:
“依门规,逍遥派弟子学有成之后,都需入尘世历练。这两年,你的符咒之术已然大成,御剑术也小有成就,是时候下山去历练一番了。”
“明日选了佩剑,就和贺兰月他们一起下山吧。”
贺兰月和钟离两日后下山的事她也知道,他们当年带着师命来逍遥派学习,为期三年。
三年期满,他们也要回去了。
贺兰月和钟离义说是下山历练,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历练完就会顺路返回门派。
沐夭霖这个时候下山也是好的,能顺路送他们一程,路上也能告个别。
“是,弟子明白了。”
说完,她抬眼看向柳清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就直说。”柳清泠语气平淡。
“师父,弟子今日被一个疑问困扰许久,能否请师父为我解惑?”
柳清泠注视着她,回应道:“你问。”
沐夭霖叹了一口气,问道:“师父,弟子实在不解,为何那些做皇帝的总喜欢送自己的姐妹女儿去和亲?难道一国安危竟是建立在一个女子的幸福之上吗?”
柳清泠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夭霖,这个问题为师无法回答你。”
接着,他也叹了一口气,神情怅然,接着说道:
“很多时候,朝廷之所以用和亲这种方式邦交邻国,大多是因为自身战不起。这番情况下,和亲或许是短时间内解决边境乱局的最优之选……但远嫁和亲,牺牲的人是公主,我若说和亲是为国为民的大义之举,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这所谓的大局却要拿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换……”沐夭霖满脸愤懑。
“很多事情你无法改变,任你如何苦恼,都不过是徒增伤感。”柳清泠又叹了一口气,“夭霖,回去休息吧。”
沐夭霖告退,回房后直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