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徵十九年五月初一,进行了殿试。
一般来说,殿试是在三月。
但今年却延迟了,因为战事紧急,殿试更是直接拖到了五月。
秦元徵知道考生中有出身寒微的,因此特意拨了一笔银子补给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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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当日,下面的考生在奋笔疾书,上面的秦元徵在认真批折子。
批完折子后,秦元徵更是看起了杜时新修订的大雍律以及杜时整理好的相关卷宗。
丞相郦同面无表情,他真想知道自家王上是怎么想的!
秦元徵自是不知道他的丞相那复杂的心情,有小粉的和飒飒全程盯着,甚至还直接录了像,秦元徵自然是极放心的。
就是……感觉有人一直在偷偷看他?
罢了,当没发现吧。(?? ??)
……
殿试是一日时间,日出出卷,日落交卷。
这一日是天下学子最重要的一日,无数人苦读一辈子也盼不到这一日。
考场之上,有人青丝染雪满眼沧桑,有人壮年得志意气风发,一眼看去,但也能窥探到几分人间百态。
殿试其实也不用秦元徵一直在场,但,为表重视,除了要去处理一些必要政务外,秦元徵基本都待在了考场上。
……
午时末,半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秦元徵真的感觉到了有道视线一直看向他,秦元徵每天都受到无数注视,他自是不怕被看的。
但这人可是在殿试考场上,他到底能不能静下心好好答卷!
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真是不知道珍惜!(>﹏<)
秦元徵不禁抬眼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那人的视线,那人也是有意思,硬是盯着秦元徵看了一会才有些慌乱的低下头。
往严重说,这算得上是冒犯。
不过,在秦元徵看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秦元徵的视线在这人身上移开,缓缓扫过所有人。
正在监考的飒飒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宿主的视线,他直接飘到了那人身边,然后,看到了一张白卷!
飒飒一下子窜到了自家宿主耳边,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宿主!张启他还没动笔!”
“?”
张启?
他便是张启?
今年的会试第一,不至于连半个字都写不出来吧?
秦元徵凤眼微眯,起身直接走了过去。
秦元徵一起身,有些考生明显僵硬了一些。
秦元徵思索了一下,他放缓脚步巡视了起来,并未刻意的直接走向张启。
秦元徵一个一个的认真看过,刚要走到张启身边,张启桌面上的砚台毫无预兆的摔了下来,它重重地砸在秦元徵的脚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墨汁四溅开来,纷纷扬扬地落在了秦元徵的鞋上,瞬间,银线勾勒的祥云图样上被染上了漆黑的墨迹,显得格外显眼。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下一秒,秦元徵弯下腰去,伸手将地上的砚台捡起来,然后又把它放回了张启的桌上,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
秦元徵目光落在了空白的卷面上,对着张启轻声说道:
“别急,慢慢想。”
秦元徵说完后,便越过张启走到了下一个人身边。
“宿主大人!那个张启刚刚又看了您!”
秦元徵将视线从考生卷面收回来,才在心里回应道:
“他许是吓到了,无妨。”
在心里回一句话的工夫,秦元徵便已经走到了下一个考生身边,他认真的看了过去。
瞧着自家宿主大人在忙,小粉乖乖的闭上了嘴。
小粉十分警惕的盯住了张启,她总觉得,张启刚刚看的方向,似乎是自家宿主大人的……腰?
秦元徵看过一圈后,便坐回到了他的位置上,他又往张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张启早已动笔,笔尖在纸上龙飞凤舞地游走,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秦元徵:??
所以,这是早就想好了?那之前为何不写?还一副要直接交白卷的作死模样?
秦元徵抿了下唇,他看过张启会考的卷子,张启确有才华,但这人脾气有些怪、性子有些傲。
未来……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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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
次日,分交读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
择出其中最优的十本进呈给秦元徵,由秦元徵钦定御批一甲。
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
一甲第一即为状元,一甲第二谓之榜眼,一甲第三是为探花。
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
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
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殿试之后的第二日成绩便能出来,一般情况下第三日便会放榜。
……
当最优的十本递到秦元徵手里时,秦元徵自然是认真读了。
哪怕秦元徵所拟考题更偏实用,但这些人依旧能写出花来。
扪心自问,秦元徵觉得他是写不出那么有文采的文章的。
好的文章,读起来确实是一种享受。
秦元徵特意将郦同和六部尚书召来,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科举出身,只论才华,秦元徵应该是比不上他们的。
当然,秦元徵主要看的也不是文采,而是内容,毕竟选的是官员,自然是要看他的为政思想理念。
每一份都有其亮点,但有一份却格外特殊,这份文章居然有几分传奇化倾向,可文风却又犀利峭刻、尖锐锋利,带着一股凌厉之气。
这种风格,秦元徵倒是第一次见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时候还要看各人的眼缘。
郦同等人为此文争论不休,有人喜欢,自然有人觉得不妥。
曹晖便是那个喜欢的,他还很推崇。
不过,当他知道这是张启的文章后,笑容是瞬间消失了,秦元徵为此还特意看了一眼曹晖。
便见曹晖瞬间变了话锋,舌如利刃句句贬低,甚至,从贬低文章透着妖气,一直到抨击张启的名字。
这让秦元徵不得不怀疑:他的这位吏部尚书一开始那么认可这篇文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篇文章的风格与张启往日的文风不同吧?→_→
说实话,秦元徵还是第一次看到曹晖对一个人这么有敌意,瞧着都快失去分寸了。
就在秦元徵发散思维的这一小会,便听到曹晖说道:
“王上明鉴,东有启明,西有长庚,皆为金星,这金星又名太白星,主兵刑之政,表以下犯上。司天台推演出近日将有‘金星凌日’这等大凶之兆,这张启……”
“够了!曹卿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谶纬之说,多是牵强附会,寡人素来不信,更是不喜。”
“王上恕罪!”
“曹卿,你与张启是否有旧怨,寡人无意知晓。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尔等心中应该有数吧?”
秦元徵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透着些冷意,他提醒道:
“这朝堂之上,需要的是能做实事的人,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寡人并不太在意,但大雍律法是寡人的底线。”
秦元徵微微垂下眼眸,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舔了舔嘴唇,抬起头来,他唇角微勾,眼神清冷犀利。
看得郦同等人都纷纷低下头去,他们跟随秦元徵多年,自然是看出来自家小王上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将私事私怨代入到公事中,向来是他们小王上的大忌。
他们不禁替曹晖庆幸,庆幸他只是言语说说,而不是真的偷偷搞小动作。
自家小王上愿意说,便是没有真的计较,也算是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