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万万不能回了,他们能送一次,就能送两次。
青阳观也不能去,谁知道这次的事跟青阳观有没有关系。
如意的老家也不能去,若是回去,只怕将来还会被程家找到。
紫藤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她的时间不多了。
紫藤用尽最后的气力,带着念之离开,路上经过云州,她还一起带上了如意的院子。
她没有方向,全力逃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辉州,将院子沉到飞霞山旁边的山谷里,便陷入了沉睡。
念之醒来,发现自己又回了自家院子,院子里紫藤花已经谢了,叶子也变得枯黄,萎靡不堪。
寻遍了院子,念之也没有找到母亲。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的经历,想起了自己被父亲嫡母骗出家门,被人带进陌生的山洞,想起那人面目狰狞的用长出长长指甲的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想到这里,念之猛然低头看向胸口,衣襟上比拳头还大的破洞,散落的血迹,都在告诉他,那可怕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
惊慌的念之跑出了家门,却发现家门外并不是熟悉的村子,陌生的山谷,连路都找不到。
仓惶的念之在山里转了两天,找不到出山的路,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在他又惊又饿又累的几乎崩溃的时候,遇到了辉州青阳观的道士,他们见念之明明是凡人之身,却身有异样,也看不透到底是什么,便想当然的以为念之与众不同,说不定就是书上写的修道奇才。
一番阴差阳错之后,念之进了辉州的青阳观做了小道士。
紫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十年,院子里荒芜一片,她的紫藤花本体只剩几根挂着黄叶的枝条,几乎淹没在满院子的杂草中。
醒来的紫藤日夜修炼,没了妖丹,修炼进展缓慢,如此又过了三十年,紫藤花的藤蔓长满了整个院子。
只是紫藤再也离不开这个院子了。
她记挂着念之,却无法去寻他,知道有自己的妖丹在身,念之定能长长久久的活着,紫藤也就放下心来,只等哪一日,得老天垂怜,让她再修出妖丹,离开院子。
也就在那时,紫藤就遇到了躲进院子的小松鼠。
看着小松鼠被天雷追的慌不择路,紫藤想到了念之初学走路时,每一步都走的跌跌撞撞,因为有自己的藤蔓护着,他总是有惊无险的躲过每一次摔跤。
紫藤想着想着,便伸出了藤蔓,将小松鼠护在枝叶之下,替她受了天雷。
紫藤的本体被天雷劈的焦黑,又再次陷入沉睡。
渡劫成功的小松鼠是个知恩图报的,她在院子里住下来,每天给紫藤松土浇水,遮风挡雨,总算紫藤又慢慢恢复了生机。
可是这远远不够,紫藤半死不活,凝不出人形,甚至时常还有消散的征兆。
小松鼠想起说书的说过,妖精可以吸食凡人精气修炼,她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善恶对错,她只知道,若是不再想办法,紫藤迟早有一天会死去的。
她幻化出满院的紫藤,根据市井传说,放出紫藤院是国师故居的噱头,吸引人们前来,好让紫藤吸取生人精气修炼。
如此便是百年。
百年间,紫藤偶尔醒来,从小松鼠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念之在辉州青阳观术法修习进展迅速,被选入京城青阳观中修练,并与大安的开国皇帝成为好友,扶助大安皇帝登基,在五十岁时成为大安的国师。
因着紫藤妖丹的缘故,到现在为止,念之已经一百九十岁,据说,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而程家,早就湮灭在朝代更迭中了。
吸取生人精气固然修炼进展神速,却也有无尽的后患。
看着紫藤身上隐隐的黑气,兰因摇头叹息,“世人都怕妖,却不知妖才是这天下最至真至性,有情有义的,他们心思单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恣意畅快。”
小松鼠哭着看向紫藤,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兰因手指在紫藤额前一抚,便似了解一切的模样。
又听兰因这几句话,更觉得亲切,她不住的磕头哀求道,“尊神,求您救救紫藤姐姐吧,她是个好妖,这些年真的过得太不容易了!”
紫藤伏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身子也慢慢变得恍惚不定。
松果伸出手抚在紫藤身上,把自己那点微薄的妖力往紫藤身上输送。
紫藤看着松果,已经说不出话,摇着头流泪。
兰因最是见不得这些,她挥挥衣袖拂开松果,渡了些妖力在紫藤身上。
紫藤的身体凝实,跪直了身子叩头道“多谢尊神相救,敢问尊神,可是幽月山山主?”
没想到一个活在凡间的小妖也知道自己,兰因觉得自己的名声还真是响彻三界。
没有回答紫藤,她起身看了看这个月院子,问紫藤道“在这个院子里,你永远都无法再修出妖丹,不若你随我离去吧!”
紫藤摇头,“我曾试过很多方法,都离不开这个月院子,所以松果才想到了用分枝结契的办法。”
“那你可知道,为何你不能离开院子吗?”兰因低头看着脸上因为藤蔓印记显得面目狰狞的紫藤道。
停了几息,紫藤才慢慢点头,“我知道。”
松果诧异道“姐姐,你居然知道,那我之前问你怎么不说呢?”
紫藤苦笑,对松果道,“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你又能如何呢,况且,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兰因咀嚼着这四个字冷笑,
“为了一次善意,七年的陪伴,一个承诺,你已经交付了自己的妖丹。你当知道,妖丹对一个妖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若非你早年在青阳观曾为人遮风挡雨,积了些功德,早在你妖丹离体的时候,便已经灰飞烟灭了,又岂能苟延残喘这么些年。”
兰因略停了停,轻轻踱着步子又道“你自觉护住了念之,却不知他并没有修道的天分,如今被你强行推入道门,乱了轮回之道。紫藤,这又何尝不是你欠下的债!你若再执着,必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