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言，鹿榷可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朝着许温冷笑道，“呵，许温，方才邬袅姑娘可从没提起任何关于地牢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什么？”，许温愣了一下，继而理直气壮道，“……那我定是听错了……你们，你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人，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公平一战！”
“公平？你靠着吸纳我们妖族的灵气增进修为，这也好意思谈公平？”，鹿榷盯着许温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到愧疚之色，但很可惜，除了愤怒，他眼里什么也没有。
见这边说不通，许温转而又看向司钰，“哈哈哈，好哇，堂堂尚清掌门，居然和一个妖物搅在一起，传出去成何体统？”
司钰真是气笑了，她从来不知道有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个程度，怕是磨皮削骨都得好半天，她冷漠地看过去，“许温，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爹……我最后就问一句，娘……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就想要一个真相……”
许铎头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让人感知到他的绝望和脆弱。
不知怎的，看着他的表情，许温竟有些会有些语塞。
他一生做尽坏事，从不后悔，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萌生出那可笑的爱子之心。“我……”
邬袅见许温还有负隅顽抗之意，便拿出了最后的底牌，她抬手取下发间的一根银钗，起身递给许箩。
许箩小心翼翼接过，抹了抹眼泪，刚瞧清楚鼻尖又是一酸，“这是……娘亲的！是娘亲最喜欢的那支钗子，还是我陪她一起买的……”
“……什么？”
许铎走过去接过那银钗仔细瞧，他从前对女子的首饰无甚在意，便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娘亲的？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这里还有个缺口，是我不小心弄的，可是娘亲很喜欢，还是日日佩戴……”
邬袅看着他们的表情，开口道，“这是你娘，最后交给我的……她知道我与许温有血仇，便将这个银钗交给我了，算是信物……我原以为，事已至此，许温便能说出自己的恶行，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他了……”
事已至此，鹿榷也忍不住，迈步上前看着许温，“说，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是，都是我干的！你娘是我送去的，那个傻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利用她，在沙州站稳脚跟罢了，可是袅儿，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而你却这样对我，我真的很伤心，至于幕后之人，呵，你们不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司钰，你当真以为仙门各家都真心尊重你和你那师兄吗？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我……呃啊——”
忽然，许温只觉心ロ一疼，侧目看去，刺向自己的人正是他的儿子，许铎。
而少年此刻面容平静，“我说过，我要替娘亲……报仇，我不能食言！”
“哈哈哈哈哈，唔——”，许温吐了口血，又继续说，“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许温不知使了什么招式，很快冲破了那些符文的束缚，手里捻着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很快，院中便突然电闪雷鸣。
“小心——”
鹿榷来不及多想，就把司钰拉到了身后。
见此，邬袅一手执剑，一手化符，直直往许温冲去，二人周围瞬时升腾起一团团黑雾。
司钰来不及多想，便冲到那黑雾之中，将许铎和许箩两兄妹拉了出来，却不见邬袅的身影。
她还欲上前，却又被鹿榷拉住，他摇了摇头。
不出片刻，那团黑雾之中发出了浓烈的血腥味，然后雾气消失，许温满身伤痕的滚落到一边，没了呼吸。
邬袅也是一身白衣被血色染红，却还残留最后一丝神智，她看向司钰，“这两个孩……子，也很……可怜……劳烦仙长带他们走……走吧，我答应过冯氏，保护他们……可我……做不到了……”
司钰知道现下没有救她的办法了，认真地看着邬袅，“好，我答应你——”
“仙长……前路坎坷……千万要……要撑下去……”
此言说完，邬袅的手便脱力的垂了下去，再也没有半点起伏。
“好……”，这是司钰还没来得及说给她听的回答。
原本波诡云谲的小院此刻已经弥漫着血腥气。
……
司钰和鹿榷带着兄妹二人离开。
小屋里，立椿吃着茶，看着成鸢焦急地走来走去，总感觉他下一刻便要冲出去了。
幸好不出一会儿，便瞧见人都回来了。
“师父！”，成鸢快步走到司钰身边，虽然知道师父修为高深，但也仔细看着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阿钰……这是？”，立椿才不像成鸢一样眼里只注意到了一个人，她指了指司钰身后许铎兄妹。
“……我一会儿再细说，先让他们去休息一下吧……”，司钰转头看向成鸢，“鸢儿，你带他们去找个房间稍微休整一下。”
虽然很不想离开，但他却不可不从，成鸢低着眉，应道，“是，师父……”，继而转身看向许铎，“二位，走吧？”
见成鸢将二人带走，司钰与鹿榷跟着立椿来到屋内，讲起了许府的事情。
立椿听完也是万千感慨在心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哟，这是学会看书了？”，见气氛有些沉闷，鹿榷便出声接话。
“什么啊！我本来就喜欢看书！”
“是啊，可我记得，阿椿从前喜欢看的看什么霸道仙尊狠狠爱的话本子吧？”，见状，司钰也跟着与立椿逗趣起来。
瞧着司钰不再沉浸在之前的事情里，鹿榷也笑起来，“何止啊……还有什么我与魔尊的情定三生，仙长再爱我一次，薄情狐妖痴情郎……”
“你！你们！”立椿没等人说完话就跳起来，可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你们也看过吧？”
“……没，没，没有！”，鹿榷很快否认，然后将脸撇到一边。
还没来得及回答的司钰有些讶异地看向鹿榷，内心：三重否定表肯定，就这么水灵灵地承认了？
“哦～看了啊～看的那一本啊？有看到精彩的部分吗？”立椿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终于扳回一城，依依不饶地问着鹿榷，“该不会……你还看到了我搜集来的图吧？！”
司钰又惊了：不是吧，还有图？！难不成还是什么烫圈？
唰——
鹿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绯红抑制不住地泛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的看了啊！那——所以，你觉得那些话本子怎么样？你有没有一些其他的话本想要分享给我的啊？”
见鹿榷有些手足无措了，司钰压抑住内心对那些图的好奇，看向立椿，“阿椿，好了，咱们还有正经事情要谈呢……”
“好你个阿钰，你们调侃我就有时间，我才刚刚开始发力就有正事了？说！你是不是见色忘友！”
“我……”，司钰突然被堵住了，这个词还真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在自己身上，“算了，你们继续吧……”
“算了算了，还是聊聊正事吧……”，立椿收敛了表情，神色正经，“就近而言，所以……那两兄妹，你打算怎么办？”
司钰有些惊讶与立椿的脑海里跳跃程度，但也很快跟上，“暂时未想好……”
“不如……再收为徒弟？”，鹿榷从方才的羞恼中回神，脑海里浮现出什么，便对着司钰提起了建议。
“对啊！反正你修为这么高，多收几个徒弟呗！”，立椿也赞同地点点头。
“算了……”，司钰还是摇摇头，“我有成鸢一个徒儿便够了……”
“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立椿没所谓地摆了摆手，又突然想起什么，“那不然，让你师兄收呗！”
“师兄，大抵也是不愿的……”，司钰想起来裴洺之第一次见到成鸢便满脸嫌弃，当知道自己收了成鸢做徒弟时，他都不满更甚了。
“……”，鹿榷看着司钰有些苦恼，“那不然……就让他们在尚清当个普通弟子？”
“对啊……反正尚清人又少，事还多！”
司钰听见立椿的话，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但无从反驳，毕竟说得在理啊，她颔了颔首，“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那雪女她们呢？”，一些记忆猛地袭击了立椿的脑海。
“明日便将他们该放的放，该查的查……”
屋里的讨论还在继续，而屋外想要敲门的手又被收了回去。
成鸢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站在窗边，看着明月，忆起方才听到的话——“我有成鸢便够了……”，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他想，也许今夜难眠。
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每每想到这话，成鸢便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意，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传至大脑，传至身体各处。
……
许铎再次醒来时，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沁人心脾的清香入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拉扯到了胸口的伤，痛的”嘶”了一声。
恰在此时，房门被打开，成鸢端着玉碗踏入房中，见他醒来，并不意外的说道，“算算日子，是该醒了……”
在他们启程回来的前几日，成鸢便给司钰提了个小建议，他觉得兄妹二人毕竟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在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下，得到了同意，于是——成鸢给他们下了药，他可不想再多个人在司钰身边，还是睡着了好管一点。
此刻，许铎疑惑地看着成鸢，眉间紧蹙，哑着嗓子问，“这是哪里？我妹妹呢？”
成鸢将玉碗搁在桌上，“这里是尚清，你妹妹很安全，这是你的药，赶紧喝了吧，
许铎有些诧异，“尚清……？”，而后，他揉了揉眉心，紧闭双眼，那一夜的事恍若一场梦，一场自己不愿意再去回想的梦。
成鸢倒是语气平淡，“嗯，我师父决定带你回来，我便把你带回来了……不过我师父大义凛然，救过不少小妖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等你伤养好了，就赶紧下山去吧……”
闻言，许铎却不接话，而是向后一靠，下山？自己如今已是无家可归的人，原以为父亲虽然狠厉冷漠，却是个英雄般的人物，谁知，却是个坏事做尽，杀妻害子的大恶人。
许铎看着成鸢，“这恐怕……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你！”
“鸢儿……”
听见司钰的声音，成鸢及时收声，白玉般的脸上化开笑意，乖巧的走到她的身边，“师父，你来了。”
“嗯……”，司钰抬眸看去，见许铎正靠在床榻边，脸色虽仍是不佳，可看着精神倒是尚可，“你醒了？感觉如何？”
司钰其实有些后悔答应成鸢下药的事情，当时她确实想着许铎那几天精神太紧绷了，想让他放松休息一下，结果没想到，她这小徒弟下手这么猛，他们都回来两三天了，人都还没醒。
许铎方才便看着司钰对成鸢露出那般温柔的笑意，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便扭过头去不说话。
司钰没明白情况，低声问成鸢，“他怎么了？”
闻言，成鸢眨了眨眼，轻声道，“许是……想家了吧。”
想家了？司钰若有所思，随即看向少年，“许铎，你现下有伤，待你伤好了，便自可回沙州……”
话音刚落，许铎更是不悦，横着眼看着司钰，“你要赶我走？我都无家可归了！你要赶我走？”
司钰愣了一下，合着她怎么都不对了？但想着对方只是个孩子，她压下自己的脾气，“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有何打算？”
却见许铎又自嘲地一笑，“打算？我爹是那样的人，我还有什么脸回沙州……谁知道他还做过什么坏事，哪天会不会有人上门来寻仇……你让我走，说不定下次——你就该去给我和阿箩收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