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辰正想打坐修习内功,但突然想到怀里的幽黑方块,便取出来把玩研究,这块小东西已经让他难受了一夜。对于他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来说,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简直比万蚁噬身还要难受。
然而,机缘二字,难以言说。
当牧辰将幽黑方块举过头顶之际,一缕曙光照在方块之上,牧辰在转动之际隐约看到一个篆体小字一闪即逝。
“我看到了,看到了。”牧辰惊呼出声。
汪剑九闻声看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一道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再看时汪剑九已经闪身跃至了牧辰的身旁。
“看见什么了?”汪剑九激动的问道。
“小方块上有字。”牧辰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方块。方块在朝阳曙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透明,幽黑变成了晶莹透亮的艳红。
在牧辰定睛观察下,艳红方块的右下角处忽然出现一个篆体的‘乾’字。当‘乾’字闪现的瞬间,牧辰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这一次如先前一样,当‘乾’字被按下的瞬间,在正下方又出现了一个‘坎’字,牧辰赶忙按下‘坎’字后,左下角出现了一个‘艮’字,随后左边出现了‘震’字,左上角出现了‘巽’字,正上方出现了‘离’,右上角出现了‘坤’,但当他按下右侧出现的‘兑’字后,一阵晨风吹动了树叶,恰巧挡住了朝阳的映照,牧辰手中的艳红方块瞬时间起了变化,重新变回了幽黑色泽,外形也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
这般情景简直是诡异莫测,骇人听闻。
第一次见到这般情景的汪剑九被惊得目瞪口呆,心境反倒舒展了很多,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岂是常人可以破解的,自己没有破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牧辰脚尖轻点,纵身跃到一条没有遮掩的树枝上,将幽黑方块对着朝阳重新尝试了一遍,当他按下“兑”字之后,方块的中间出现一个‘中’字,牧辰没有迟疑,快速按了下去。随着‘中’被按下,晶莹透亮的艳红方块中发出几声“咔……咔……咔”的声响,像是机簧之间破裂的声音。
十几息后,幽黑方块果真如上次一样破裂开来,不出意料地掉落下来一枚宝石。只是这次的宝石颜色并非黑、黄,而是鲜红如血。
牧辰将之取出后放在手心,只觉宝石上散发出一股股温热,从手掌之中传入体内,瞬间蔓延至全身各处,让人舒坦至极。
“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太神奇了,了不起!”汪剑九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神奇景象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哪怕他早已是九品境界的武道宗师也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师傅,你感受一下三枚宝石的不同。”牧辰将香囊中的黑、黄两块宝石取出,连同这块艳红宝石一起递给汪剑九。
汪剑九将三枚宝石同时放在手掌之中,他只觉一温一寒两种温度同时跃入他的手掌,开始在他的全身经脉中游走,给他一种时阴时阳不停在体内相互交替着的奇异感觉。
“太奇妙了!常言道宝玉可养人,原来并非虚言。这枚黄色的宝石,虽未感受到奇异之处,但我隐隐感觉也是非比寻常的宝石。”汪剑九感受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将它们收起来后递给了牧辰,叮嘱道,“这三枚宝玉当属价值连城的宝物,辰儿,你务必收藏好。”
“师傅,这是你九死一生得来的宝物,应该归师傅所有才对。徒儿决不能收。”牧辰推辞道。
“你拜师那日,为师未曾送你见面之礼,曾言‘他日补上’,今天,便将这块石头当做为师当日欠下的见面礼吧。”汪剑九将三枚宝石装进牧辰的香囊后,故意沉下脸色,问道,“莫非要违逆为师的话吗?”
“辰儿多谢师尊的馈赠!”牧辰想要俯身下拜,但树枝狭小有着诸多不便,被汪剑九出手拦住。无奈只得收下这枚鲜红宝石,并把那些碎片一同收集在行囊之中。
“放在本该是《武侯秘录》的宝盒中,虽不是《秘录》又非凡物……此事谜团重重,着实令人费解。莫非这几枚宝石都与《武侯秘录》有关?或许应该找机会再进一次契丹王宫。”汪剑九在心中暗自想道。
破解了幽黑方块后,师徒二人便心无旁骛地向南而行。他们夜晚赶路,白日休憩,路途上一边教授武功,一边教授江湖经验,享受着难得而异样的天伦之乐。
他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踪迹,所以南下的速度并不快,约莫过了两月有余才堪堪来到玉门关下。
见到雄伟的玉门关,师徒二人都松了一口气,那是一种远行他乡千万里,回归故乡一身轻的自在和舒心。
玉门关是大梁朝廷防护北方异族的边防要塞,每日只在午时开关放行。师徒二人来到玉门关下的时候正是午时,故而顺利地通过了关隘的城门。
因是连通北方的关隘,所以每日通过隘口的百姓少之又少,两人通过城门后被一队官兵拦了下来。
“你二人从哪里来?”为首的一名都头盘问道。
“我们师徒二人是福威商队的护卫,商队在去临潢府的途中遭遇了匪寇,我二人侥幸逃脱,历经千辛万苦方才逃回来。”师徒二人在途中早已推敲好了说辞,见守将果真前来盘问便顺口回道。
“可有身份文书或者通关文牒?”都头围着两人环绕一周,细细打量后继续问道。
“请将军见谅,身份文书和通关文牒在逃亡中都遗失了。”汪剑九拱手致歉道。
“遗失了?”都头将信将疑地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两人,尤其是看牧辰之时特别仔细,足足十几息之后,他才高高扬起手一挥道,“走吧!”。
师徒二人不以为意,径直往第二道城门走去。然而,就在两人来到第二道城门之下时,异变突起,城门上瞬时立起许许多多的官兵,他们个个手持拉满的弓箭,箭头齐齐对准城门下的师徒二人。随后,又从两道城门中各自冲出成百上千的官兵,他们个个手握长枪,腰跨战刀。
城门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将军,手持一个酒葫芦,灌一口酒后,嗤笑道:“哼,杀一个娃娃,一个老头,居然要本将军如此兴师动众,当真有趣。可曾查到什么缘由了吗?”
“禀将军,姓白的老头口风紧得很,只留下了两张万两的银票,其余一概不说,尽是打着哈哈装疯卖傻。”将军身旁一个校尉回道。
“算了,本将军也无暇去探听旁人之事。既然收了别人的银子,就替人把活计料理了吧。杀了吧。”将军倚着城墙上的顶梁柱,一边喝酒一边眨巴着嘴,说道。
那校尉听闻将军这话后,右手向下一挥,两道城墙上的弓箭如疾风暴雨一般向着师徒二人倾泻下去。
师徒二人在将军和校尉对话的片刻已经商议好了对策,故而在校尉挥手下令前的刹那,两人爆发了全力,展开最迅捷的身法杀入了第二道城门下的官兵之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临危不乱占先机。两人当机立断,抢得了须臾之间的一线生机。在两人冲入官兵阵营的同时,两道城墙间,师徒原先站立的那片空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牧辰虽然袭杀过两队突厥人,但那是夜间偷袭,逐个击杀,与此时陷入军阵中的贴身搏杀全然不同。在这样的搏杀中,他手臂上的诸葛弩袖箭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在混杂着长枪短刀的军阵冲杀中,瘦弱的少年如同洪流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倾覆。不论逍遥剑,逍遥八卦掌,还是罗汉拳、金刚指都难以施展开来,唯独汪剑九的霸王枪为师徒二人撑开了一片天地。
城墙上的将军见到眨眼之间地上已经躺下了一片官兵,不禁提起了一些兴趣。他赶忙拧紧了酒葫芦盖,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难怪要本将军大动干戈地围杀他们,原来是个猛将啊。”
这将军如此想倒是误解了来人的本意,来人并不知道汪剑九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厉害,只是来人的主人素来为人谨慎至极,凡事讲究一个万无一失。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是从现实中提炼出来的警世箴言。
汪剑九的霸王枪在军阵冲杀中厉害无比,一枪挑翻一个的威势,将一众官兵震慑得连连后退。
将军见到自己统领的兵将畏缩不前,脸色阴沉得如腊月的暴雪天,给人刺骨的冰寒之感。他将手中的酒葫芦砸下去,暴怒地喝道:“临阵畏惧者,军法处置,一起射杀。”
将军见城墙上的弓箭手迟疑不定,不知所措,立时抢过靠近身边的一把弓箭,随即一脚踹翻那名士兵,怒骂道。“废物!”
他弯弓射箭的模样,与他肥头大耳的长相有些大相径庭,稍许让人刮目相看。他射的箭矢并不弱于寻常士兵,迅疾的箭矢立时射穿了一名官兵的脖颈。底下官兵见状后,瞬时间哗然,纷纷暴怒地呵斥城墙上的同袍,但他们循着箭矢来源抬眼望去,见到正在弯弓搭箭准备继续射杀他们之人是自己的将军时,立马惊惧地收了声,愈发慌乱地冲杀向汪剑九。
忙于冲杀的同时,汪剑九也发现了城墙上的那名将军,但城墙太高想要擒贼先擒王也无法做到,无奈只能拼死往城门那里冲杀,希望能杀开城门寻求夺路而逃的机会。
九品境的武道宗师恐怖如斯,倘若汪剑九想要独自逃生,还是有很大机会的,但带着牧辰着实是有些吃力。幸好牧辰也并非寻常少年,在汪剑九的护持之下,他至少也有不小的自保之力,不少偷偷靠近他,想要偷袭他这个软肋的官兵都饮恨在了他的七星刃之下。
就这样,师徒二人艰难地缓缓杀向第二道城门。城墙上那名肥头大耳的将军看得暴跳如雷,他多次想趁乱射杀两人,结果都误杀了官兵,底下的众官兵敢怒不敢言,所以在冲杀的同时也时刻防范着城墙上的暗箭,无形中也降低了师徒二人冲出重围的难度。
在师徒二人即将杀开城门的关键时刻,城墙上的将军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耻,他暴怒到如同癫狂,冲着城墙上的所有弓箭手下令道:“万箭齐发,射杀他们!”
城墙上的一众弓箭手看着城门附件密密麻麻的同袍有些于心不忍,但在两名弓箭手被将军和校尉一刀正法之后,他们只得射出了弓箭上的箭矢。城墙上的箭矢遮天蔽日一般覆盖下去,城门底下的官兵一片片地倾倒,他们有的痛呼哀嚎,有的咒骂不止,临死前也不再畏惧将军的淫威,干脆放弃了对师徒二人的冲杀,纷纷四散而逃。
汪剑九的武功虽然已臻化境,但为救徒儿他的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幸好官兵没有继续冲杀,方才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两人趁机冲出城门。
然而,当他们冲出第二道城门之后,迎接他们的并非是无限坦途,而是一队队身披盔甲的重骑兵。铮亮的盔甲在烈日下闪闪发光,耀眼夺目,他们手握长枪给人一种凛然肃杀之感,叫人绝望。
牧辰心中一凛,面对真正的死亡,不禁有些惧怕。就在这时,一道慈和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
“辰儿,害怕吗?”
“怕!”牧辰点头回道。
“呵呵,怕也无事,师傅护你离开!但往后可能未必再能护你了。”汪剑九折断手臂上的箭矢,伸手摸摸牧辰的脑袋,笑道,“如果以后有机会,记得替我去跟塔不烟说一句对不起。”
“师傅,我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热泪从牧辰的眼中夺眶而出。
“傻徒儿,既然做了你的师傅,就当竭尽所能地去护持你!”汪剑九正色道,“如果你还把我当做师傅,就不得违逆师傅的话,切勿意气用事,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要好好活下去,能答应师傅吗?”
“师傅……”
“这是师傅对你最后的要求。能答应师傅吗?”汪剑九满目深情,温和地问道。
“能!”点头应诺。
“好!跟上为师!”汪剑九暴喝一声后,展开身形,如猛虎猎豹一般奔向重骑兵阵营。
重骑兵军阵的为首之人是骠骑将军,他手持长枪本不以为意,但见来人气势汹汹,想要提枪迎击时,汪剑九已然跃至近前。骠骑将军也是武艺不凡之人,战场上随机应变的本事不弱,见状后猛扯马缰,战马被缰绳勒紧后抬起前肢的同时,长枪也刺了出去。
骠骑将军的军阵冲杀本领虽高,但在一对一的对决时,面对九品境的武道宗师,他就如同稚童一般羸弱。汪剑九飞身跃起,一枪荡开长枪后,又出一枪刺穿了将军的咽喉。
那骠骑将军未曾想到师徒二人能杀出城门,所以当他见到两人时,有些喜出望外,也有些得意忘形,以为白捡了一笔功劳。谁曾想,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汪剑九竟成了他的索命无常。
汪剑九哪会管他,一枪击杀骠骑将军之后,夺了他的战马孤身杀向了重骑兵军阵。
骑兵军阵见仅是一人杀来,也不曾摆开作战阵势,只是以列阵样式等待着来人。
汪剑九在双臂灌满了真气,此时足有千斤之力,手中的霸王枪当真如同巨龙一样,将军阵撕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那些士兵即便身披重甲,也难挡长枪的刺杀。
牧辰跟在汪剑九后面奔跑,他明白师傅的意思,当他看到第一匹无人乘骑的战马后,他便加快了脚步,抢先跃上马背夺路而逃。战马飞驰,泪水落成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军阵中的骑兵发现牧辰后,纷纷策马追击,可是汪剑九也会紧随其后,被他追上后,大抵都躲躲不过被一枪毙命的下场。他胯下的马是骠骑将军的战马,比旁人的战马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故而不论骑兵从哪个方向追击牧辰,他都能及时追击到并将之击杀。有了他的护持,再也无人敢去追击牧辰,所有骑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汪剑九为了掩护牧辰逃离,也只得留下来厮杀。
牧辰频频回头,跨下的战马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待跑出去四五里路再看时,汪剑九已经被淹没在了重骑兵的军阵之中。
眼泪似乎早已流干,牧辰的双眸火辣生疼,当他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了军阵冲杀。
汪剑九在重骑兵军阵中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杀伤的官兵不计其数。然而,即便是九品境的武道宗师也有力竭之时,待日头西斜,天边染成血红之际,汪剑九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他的身边是数以百计的重骑兵尸体,九成以上皆是被一枪贯喉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