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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获救

    黑夜中,火苗迎风飘动的声音覆盖了旷野中的虫鸣鸟叫声。

    黑夜中,契丹武士整齐的步伐声胜过了火把上的火焰被风吹动的声音。

    黑夜中,朱紫萱竭尽全力的嘶吼声淹没了成百上千契丹武士的脚步声。

    马背上,清脆的打屁股声响彻旷野震慑三军,覆盖了一切声响,甚至让朱紫萱都停止了嘶吼。

    耶律璟有些疑惑这个刁蛮的汉族女子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发怒吼叫,低头看时,发现她正在小声啜泣,顿时来了兴致。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熊爪般的手指用力抓起她的后背使劲地将她翻转过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容赫然映入了耶律璟的眼帘,一时间将他看呆了。杏眼薄唇,眼挂泪丝,轻声啜泣着的可怜模样让人怜惜。

    耶律璟鬼使神差地为她拭去了脸上的眼泪,并将她扶起身体与自己一同坐在马背上继续前行。除此之外,耶律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先前,就在朱紫萱的目光与耶律璟的火热眼神相遇的瞬间,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故而,她没有再挣扎和嘶吼,只是忐忑地坐在马背上,战战兢兢地承受着火热而粗重的鼻息冲击在她的头上和脖颈中。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说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也分不清楚她喜欢还是讨厌。

    延绵的契丹武士如同一条火龙在旷野中蜿蜒而行,待它游移到一个山谷前,一条黑影如猎鹰一般从大树上俯冲下来,直奔耶律璟而去。

    耶律璟周遭的将士都是他的亲卫死士,他们戒备心最强,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的突袭。这些亲卫死士有的迅速拔出弯刀,有的立即弯弓搭箭,都想要在刺客临近前将之截杀。他们这样想自然不会有错,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拦截过好几次这样的刺杀,而且屡试不爽,从未败绩。

    然而,今夜他们错了。这个黑影并非以往那些被他们提前截杀的刺客可以比拟的。此人下落极快,如同从天上下落到人间的扫把星一样,毁天灭地,威势惊人。耶律璟周遭的亲卫死士只是一个照面便被他斩去了头颅,他们手中的长弓和弯刀还未掉落到地上,那人便已经扣住了耶律璟的咽喉。

    如长龙般的契丹武士慌而不乱,他们整齐有序地迅速向耶律璟这边靠拢,想要快速将刺客围困起来。

    然而,刺客并没有与之纠缠厮杀的打算,他一击得手后,挟持着耶律璟策马快奔而逃,临行前大声高呼道:“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呼声在黑夜的山谷里回荡,振聋发聩。二人一马在呼声中很快消失在黑夜里,一众契丹武士策马狂追,誓要解救出少主,将刺客抽筋剥皮。

    落在地上的朱紫萱看着远去的众人痴痴发呆,她的脑海中反复浮现起先前的画面:刺客飞扑下来之时,耶律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将她推至马下,而非拿她做挡箭牌。倘若拿她当挡箭牌,耶律璟至少有八层以上的把握可以脱身逃命,但是他却没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朱紫萱喃喃自语,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可有受伤?”白长老虽然在腾龙商会中的地位颇高,但在契丹大军中也只不过是随行人员的外人,行军途中并不能靠近耶律璟。故而,刺客的突袭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刺客袭向耶律璟的刹那,他同样以为小姐会被当做挡箭牌用以抵挡刺客的袭击,当他见到耶律璟将小姐推落马下的时候,他也颇感意外。

    “没有受伤。”朱紫萱小声回答。被白长老搀扶起来后,她极目远眺,想要看看耶律璟的处境。

    “白长老,你也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朱紫萱看着火光越来越远,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白长老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不定地问道:“小姐是让老奴去帮小郡王?”

    “算了吧?已经去远了,想必也追不上了。这么多人去追,应该会无事的吧。”朱紫萱轻声细语,不像在回答白长老的问话,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就在契丹大军混乱之时,牧辰趁机迅速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出几指,点在看守他的两名契丹武士身上的几处穴道上,使他们不能动弹。所有契丹武士都没有把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放在心上,没有人去搜身,也没有将他绑缚起来,甚至只留下了两个人看守他。这给了他绝好的脱身良机。

    刺客高呼的‘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是《逍遥游》中的一句话,也是汪剑九在教授他逍遥剑时随口吟诵的歌诀,他一听便知道是师傅汪剑九来助他脱困了。

    他制住两名契丹武士也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并未引起分毫动静,两名被制住的契丹武士呆立在黑夜中也无旁人在意。他趁人不备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幕里。

    逃脱后的牧辰抬头看天,待寻到北斗七星确认了方向后才往南疾行。没了朱紫萱的牵绊,一个人的牧辰在夜间奔行如猎豹一样迅疾。他一边飞奔一边按照修习的功法吐纳呼吸,故而哪怕急行了一夜,他仍未到达极限。只不过天亮后再如此狂奔,就会容易暴露行迹,所以他找了一处密林,纵身跃上高枝打坐小憩。

    且不说牧辰是如何逃脱的,先说汪剑九挟持耶律璟后是如何摆脱契丹追兵的。耶律璟胯下的战马是契丹军中的马王,当初只有悍勇无敌的耶律璟才能将之降服,因此才做了他的坐骑。马王着实与众不同,即便驮了两个人也还是健步如飞,跑了不到里路,便远远地甩开了契丹武士的追击。

    马背上的耶律璟并非束手就擒之辈,他并非不想反抗,只是被汪剑九点住了穴道,无法动弹而已。待奔行了一个时辰后,汪剑九突然狠狠地抽了一记马王,随即双腿发力,整个人从马背上飞跃而起,身体如林间的松鼠一般轻轻松松地跃上了路边的一株云杉树,他又从这一株云杉跃向下一株,靠着在树枝上的腾跃,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虽被契丹人追杀并险些丢了性命,但他并未击杀耶律璟,而是让马王驮着他继续前行,用以引开后面的追兵。汪剑九虽然不知道耶律璟的真实身份,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此人身份显贵,或许也是皇亲贵胄。他之所以没有击杀耶律璟,主要还是因为耶律阿保机子孙众多,击杀一个契丹小郡王根本无法撼动契丹,只会激怒他们发动举国兵力来追杀他和牧辰。在恢复记忆后的汪剑九心中,徒儿的安全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他相信牧辰能够听懂自己先前的高呼声,于是扔下耶律璟后立刻辨明方向,随后往南疾行。

    潜行时遇到水流涉水而行,遇到密林踏枝而行,这些都是汪剑九曾经教授牧辰的江湖本领。当汪剑九在一株云杉树的高枝上看到刻着一个“牧”字之时,他不禁浸湿了双眼,感到欣慰至极。

    牧辰为何会千里迢迢地出现在临潢府附近,不言而喻,自然就是为了寻找他这个师傅。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即便有人帮助,也是千难万险之事。他可以想象出那种艰辛的画面,但他不愿去想,感觉自己想一次,徒儿就要再吃一次长路漫漫的艰苦。

    这份沉甸甸的情义,怎能不叫他感动呢!

    汪剑九强忍激动之情,沿着标记的方向继续前行。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隐约看到一株茂盛的云杉树的树冠中有人在盘膝打坐,不用多问,定是牧辰无疑。

    他悄然靠近,不露丝毫声息,待离他不足一丈远时,突然暴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砍向牧辰的脑袋。

    汪剑九武功高绝,刻意敛息潜行之下牧辰确实没有发觉他的靠近,但当汪剑九接近三丈内的刹那,他便靠着云杉枝极其轻微的颤动听出了有人靠近。他本想将计就计,待那人临近时突发诸葛弩袖箭,出其不意地袭杀来人。但当他发觉来人是汪剑九之时,他立即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师傅想要考较自己的武功进度,便如了他的意吧,牧辰在心中暗自想道。

    当剑刃即将砍在牧辰脖颈的刹那,也是汪剑九想要收手的瞬间,一把寒光森然的匕首挡住了长剑的平扫。牧辰见汪剑九脸上的神色一松,不由得嘴角掀起一道弧度,正在他暗自得意自己的将计就计骗到了师尊之时,汪剑九手中的长剑微微一挑,剑尖如游蛇一般袭向牧辰的眼眸。剑招刁钻狠辣,全不似考较技艺的样子,牧辰赶忙收拾心神,手中的匕首微微翻转,以一个极其巧妙的方式再次荡开了这一招。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牧辰一招荡开长剑后,欺身上前,转守为攻,手中的七星刃如雨点一般攻向汪剑九的各处要害。

    既是考较技艺,自当以实战为基准。汪剑九抢占了长剑的优势,并未让他如愿以偿,他的脚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体如鸟雀一般飞落开去,立时跟他拉开了距离。牧辰见汪剑九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便欲再次欺身而进,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汪剑九的长剑已然袭来,剑尖直指他的左侧半身,这一剑的时机掌握的妙到毫颠,正是他最为不便的瞬间。牧辰想要挪动身形躲避已然来不及,无奈只得抽刀回挡,本是先手的一招,却被打得束手束脚,难受至极。可是汪剑九这一剑并未用老,正当牧辰想要一刀格挡的时候,那剑已经袭向他右手的手腕,又是卡在他临时变招的瞬息之间。牧辰想要随机应变也已来不及,无奈下只得手脚并用,一脚踢向他的右手手腕。然而,汪剑九如同早已预料到他会出此一脚一样,左手化作剑指,已在空中等着他踢来。

    此刻,牧辰的手脚皆将受制,他灵机一动,整个身体倒向汪剑九,口中欢喜地称颂道:“师尊武功高强,徒儿知错认输了。”

    汪剑九不曾想到他会来此一出,稍一愣神之际牧辰的身体已经靠在了他的身上。此时,两人都在三丈高的大树之上,倘若站立不稳摔将下去也会是危险之事,汪剑九赶忙一剑刺在树干上,借着长剑稳定了下来。

    牧辰本是灵机一动的玩笑之举,但当他瘦弱的身躯跌落在汪剑九的怀中,并被他粗壮的手臂牢牢揽住的刹那,牧辰只觉浑身一颤,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一种莫名的温暖牢牢地包裹了起来一样。委屈、惶恐、伤心、安心……复杂无比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同涌上了他的心头。一瞬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

    “哇”的一声,牧辰痛哭起来。悲戚的哭声震得鸟雀起飞,感天动地。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一夜之间可以袭杀几十个突厥人的少年仅仅只有十来岁而已。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独自活在悲惨人间的少年,内心有多么的恐惧和不安。

    良久,牧辰竟在汪剑九的怀中睡着了。良久,仍不曾醒来。

    待夜色再次降临,牧辰才堪堪醒转过来。

    月光透过茂密的云杉树叶稀疏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好徒儿,辛苦你了。先吃些东西吧。”汪剑九将一块契丹人特制的熏肉干和两个青稞馍递给牧辰。

    “徒儿让师傅见笑了。”牧辰接过吃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汪剑九将一皮壶水递给他,和寻常长辈一样耐心地叮嘱着自家孩子。

    “对了。师傅,您是如何恢复记忆的?又是如何失去记忆的?”牧辰好奇的问道。

    “都是因为它。”汪剑九从怀中掏出一块幽黑的方块,托在掌中放在一道月光之下。

    “黑方块!”牧辰见到幽黑方块的瞬间,惊呼出声。

    “辰儿识得此物?”汪剑九吃惊地问道。

    “没错!徒儿得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可否借师傅一观?”

    “当然可以。”牧辰从身前的行囊中掏出一块方布,掀开方布后,将一块块幽黑的小方块显露在月光之下。

    “这是何物?”

    “黑方块。”

    “为何是这样?莫非你把它破解开了?”

    “没错,徒儿机缘巧合下破解了方块,得到了此物。”牧辰从胸前的香囊中取出一黑一黄两枚宝石,将之递给汪剑九。

    汪剑九接过两枚宝石后只觉一股特殊的清凉之感传入他的掌中,又透过手掌传遍全身,令人舒适愉悦至极。

    “好奇异的石头,竟然比最顶级的玉石还要清凉。这两枚宝石是从这幽黑方块中得来的?”汪剑九把玩片刻之后将之还给了牧辰,好奇地问道。

    “黑色的这枚是从黑方块中得到的,而这枚黄色的是师尊、师娘赠予的。”牧辰想到师父、师娘,情绪立时消沉下去。

    汪剑九本想继续探询黄色宝石的来历,但见他情绪低落,便岔开了话题,问道:“这块东西刀斧难伤,水火不侵,令人束手无策。要如何才能解开它?”

    “可否让徒儿一试?”

    汪剑九将幽黑方块扔给他,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绝非不信任牧辰,只是他实在好奇破解之法。他堂堂九品境的武道大宗师,用尽一切手段竟然拿这块小东西毫无办法,差一些让他产生执念,坏了心境从而走火入魔。

    牧辰因为破解过,所以拿到幽黑方块后如法炮制地将其置于月光之下,反复翻转想要寻到方块上的一闪即逝的字迹,然而这一次却出人意料地毫无反应。牧辰难以置信地反复尝试,可是结果已然如此,幽黑方块原封不动。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牧辰翻转着手上的方块,喃喃自语。

    “失败了?”汪剑九失望地问道。他并非贪图幽黑方块中的宝石,只是习武之人需要念头通达。当一样东西令他无法破解,某种程度上就会导致他念头无法通达,从而影响自己的心性。当然,他确实可以靠着内心的自我开导、救赎,从这种焦灼中解脱出来,但是和从根本上直接破解相比,这种绕道而行的办法还是稍有不如的。

    “上次的办法好像不灵了!”牧辰沮丧地回道。

    “让师傅试试看,如何?”汪剑九问道。

    牧辰将幽黑方块扔回给他,并将上次的方法给他讲解了一遍。汪剑九听后,按部就班地开始破解起来,然而结果是相同的,还是失败。

    两人折腾了许久都没有成功,汪剑九无奈地将它扔给牧辰,道:“或许你跟他有缘,日后说不得有解开它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