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牧辰幼小的心灵已经开始变得冷硬,慢慢习惯了死亡的血腥。
随着异族人一个个倒下,不断流出的鲜血汇聚的血腥味开始变得浓烈,当领头的异族人嗅到血腥后反应过来,这队人已经只剩下了四人。牧辰早已做好了他们会察觉的准备,只没有想到他们反应得如此迟钝,正当他们想要反抗和示警的刹那,牧辰脚尖猛点地面,身体如箭矢一般激射过去,手中的七星刃瞬息间切断一人脖颈的同时,手臂上的诸葛弩袖箭向着其余三人分别射出几枚无影针。两三尺的距离几乎是无影针最佳的击杀距离,淬有剧毒的几枚无影针射入三人头面部位就如同冰封一样,剧毒立刻封住了三人的声息,致使几人都无法发出半点示警的声息。
看似轻而易举的黑夜袭杀,其实已经耗费了牧辰大量的精力。全力控制自己和被杀人的身体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息,需要耗费他极大的精神力,身体各个部位上的内劲使用需要控制到极致,并非听起来那么简单。袭杀掉一队异族人后,牧辰已经累得浑身湿透,气喘吁吁。但,形势无法给他充足的休憩时间,眼见另一队异族人在逐渐靠近马景涛,牧辰只能强打精神,迅速向右侧疾行。
然而,即便牧辰再如何警惕,他也不会想到,两队异族人之间还有独特的联系方式,他们会每隔三十息发一声微弱的虫鸣。当右侧异族人没有听到该有的虫鸣时,便察觉到了异常和危险。故而,当牧辰想以同样的方法袭杀他们时,刚一靠近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一阵箭矢。
牧辰万万没有想到,这队异族人会将计就计,以请君入瓮之计突施一阵冷箭。然而,异族人也不会料想到,牧辰的目力能视黑夜如白昼。他们中个别没有掩饰好的戒备身姿还是引起了牧辰的警惕,所以牧辰在靠近他们的时候尽量走在大树周遭,因此才靠着大树的遮挡躲过了这一劫。
藏在树后的牧辰,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暗自庆幸这队异族人在夜间的目力不如自己,否则迅速包抄过来,也是难逃一死。他趁机向一边踢出一段枯枝,吸引了一阵箭雨激射,身体向着另一边逃遁,在幽暗的夜幕里隐藏起来。
牧辰眼见黑夜袭杀的办法无法使用,只能选择以寡敌众殊死一搏了。他取来被他袭杀的那队异族人的弓箭,蹑手蹑脚地隐匿到他们的前方,趁他们不备先发制人,一箭射穿了一人的头颅,将一名异族神箭手钉杀在一株云杉树上。
“分散,藏起来。他能看见!”这句暴喝的突厥语在幽暗的云杉林中回荡不止,震起一群群鸟雀在林中飞窜。
牧辰的师娘阿依慕是异族女子,她精通突厥语和契丹语,因此牧辰和聂诗雨都会说两族语言。他听到突厥人的示警后也是由衷地佩服这些突厥神箭手的迅速反应。然而不论如何示警,明与暗的差距是无法被轻易抹平的。
突厥神箭手快速分散隐匿后,云杉林很快又恢复了黑暗幽静。如此一来反倒给了牧辰逐一射杀的良好机会。一名伏在低凹的地坑中的突厥神箭手自以为找到了绝佳的伏击位置,他屏息凝神,细细观察着地上的些微动静。就在他抬额眨眼的瞬间,一支箭矢划破夜幕,不偏不倚地射进了他的眉心,自上而下地贯穿了他的脑袋。利箭刺破头骨的些许声响在静谧的林中显得异常清脆。
悍勇无畏的突厥人从未遇到过如此憋屈的境遇,部分心性稍差的人,已经有了伺机逃遁的念头。
牧辰将一段枯枝扔向一个突厥神箭手的藏匿之地,当枯枝落在那人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慌忙示警:“不要!”
声音刚发出,十几支利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众人意识到这是牧辰的诡计时,一切已经晚了。
“这是汉人的诡计!小心……”一名领头人出言提醒道。
但在他张口的刹那,牧辰嘴角上扬,冷笑一声,全力射出一箭,利箭呼啸而去,射穿了掩护那人的树干,半截箭支余势不减射进了他的太阳穴,令其当场毙命。
幽静的云杉林中,箭矢呼啸而过的声音和射入人体的声音都异常清晰。每一声清脆的箭鸣,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突厥神箭手的心脏上。
终于,有一人忍受不住恐惧的煎熬,打破了静默的局面。他嘶吼道:“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死神的使者……”那人一边嘶吼,一边疯狂地往林外跑去,幽暗的夜色里,他被一株株坚硬挺拔的云杉树撞得头破血流。被撞翻后慌忙起身,起身后慌不择路地再次奔跑随后再次撞在树干上,慌乱地重复着,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奔跑……
“蠢货!趴下,趴下……”他的同伴听出了他的声音,急切地训斥。
牧辰亲眼见证了这群突厥人冷血地屠杀了整个商队,故而他没有生出丝毫的同情心。他平静地弯弓搭箭放开弓弦,利箭干脆利落地射穿了那人的头颅。
清脆的头骨碎裂声如扼住鸭群脖颈的手掌,令云杉林在瞬息间再次静默下来。剩余的每一个突厥神箭手,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跳动声,尽数都在难以抑制的颤抖。
马景涛听不懂异族语言,但他隐隐觉察牧辰可能已经给这群异族人造成了巨大伤害,心中欣喜脚下却没有停留,生怕自己拖累牧辰的行动。
牧辰在云杉林中频繁地变换位置,迅疾而无声,黑夜里射杀四散藏匿的突厥神箭手,如同阳光下射击木桩靶子一样轻松自如。约莫一炷香后,云杉林中只剩下了四名突厥人,这几人武功高强,行动迅捷,反应奇快,已经在牧辰箭下逃过了多次绝杀。
牧辰连射几箭无果后,果断地扔下了手中的长弓,抽出七星刃,缓缓靠向最近的一人。夜幕下,牧辰见到那人手持弯刀,竟是双目紧闭靠着双耳的倾听戒备着周遭的动静。牧辰将几枚嫩绿的云杉果扔向一边,脚下发力跑出几步后,右脚猛蹬地面,身体弹射过去,比箭矢还要快上半分。那人被嫩绿的云杉果的声响吸引,等到听到破风声,七星刃的刃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可是就在一击必杀的瞬间,那人的身体突然向后弹射般退去,身体后退的同时,手中的弯刀却削向了牧辰的脖颈。没想到,这一切竟是那人设下的陷阱。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牧辰毛骨悚然,后背惊出层层冷汗,所幸他的条件反射妖孽至极,左手以掌代剑,猛地切向那人的手腕,那人的手腕被牧辰一掌砍中,手中的弯刀险些脱落。但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斗经验还是令他做出了最准确的应对,他左脚点地,右脚上撩,脚尖勾向牧辰的裆部,竟是一招不择手段的绝户功夫。
倘若牧辰不能在夜间视物,或许会被这一招隐蔽的功夫暗算到,然而这些阴险的手段堂而皇之地摆在他面前,又是另当别论了,他抬膝硬撼,将那人的脚尖指头撞得几欲折断。这番交手看似复杂实则只在瞬息之间,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牧辰顶膝撞退那人后,并未有丝毫的犹豫,左手轻抬拉动机簧,手臂上的诸葛弩袖箭连射两枚无影针,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幽暗的夜色遮掩,如此无声无息的无影针,简直就是人间杀器。两枚无影针几乎同时射入了那人的胸腹,无影针上的剧毒立时爆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夺走了他的性命。
一击得手,牧辰立马闪身奔向下一名突厥神箭手,他不会纠结于以何种手段杀敌取胜,生死相搏,活着的才有感慨的资格和机会。
夜色里,牧辰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恐和狂躁,浑身虬起的肌肉颤动不止。
牧辰吸取了前次的深刻教训,没有莽撞地冲杀过去,而是缓缓地靠近。临近丈余,牧辰故技重施,将四五枚嫩绿的云杉果子扔下那人的背后,趁其转身之际,加快了身形,但步伐依然极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再近一尺后,牧辰突然心头大惊,瞬息间他只觉脚腕一紧,双脚都被绳索捆住,整个身体都被那绳索吊着升上半空。夜色下,牧辰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恐和狂暴转瞬间化作了讥讽和狰狞。就在牧辰被绳索吊着上升的同时,那人已经拾起地上的弓箭,向着他连射两箭,两支利箭如同同时激发一样不分前后地射向牧辰,一套连贯的娴熟动作,足以证明这人的狡诈和狠辣。
当牧辰的脚腕被绳索套住时,他已经看清了陷阱的整套设置,竟是他小时候父亲捕猎时常用的套兽索。绳索拉弯树枝,在地上设置陷阱,猎物落入陷阱后被拉弯的树枝回弹回去后倒挂在半空,致使猎物无法脱身只能任人宰杀。在如此危急的形势里,隐蔽而快速地布置一个陷阱绝非易事,然而这样的陷阱对于猎户家庭出身的牧辰来说还是容易识破的,但是,他再次大意了。
千思百转皆在一念之间,但是,他来不及懊恼。身体在升起的瞬间,牧辰已经掷出了手中的七星刃,七星刃只是轻轻触碰到绳索,那绳索便被切断,上升的身体立刻向下坠落。然而,那两支箭矢已经不分先后地射向了牧辰的头颅,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牧辰只能尽量蜷曲身体,任由一支箭矢射入了他的大腿,溅起一朵血花,另一支擦着裤腿落到了空处。
身体在临近地面的刹那,牧辰艰难地使出一个鹞子翻身,勉强地修正了身形,待脚尖落地便爆发全力,强忍着箭伤的剧痛猛地蹬在地上,借着落地后的反弹将自己弹射开去。就在他纵身弹起的刹那,两支箭矢钉在了他落下的地面。
牧辰接连几次闪避都只是堪堪躲过那人的利箭,直到他藏到一株两人怀抱的云杉后,才敢动手快速处理大腿上的箭伤。牧辰早已察觉箭上无毒,故而先前并未过于担心,此刻死里逃生方才开始再次战栗起来。
他撑开皮肉,拔出箭头,敷上金疮药,用清洁的布带将大腿伤口处包扎好,一番应急处理仅仅用去两三息时间。快速包扎好伤口后,牧辰未做片刻停留,只是一个起落,迅速拾起了远处地上的七星刃。他再次缓缓靠近先前的那名突厥神箭手,心中虽已杀意暴起,但行动上异常地警惕。
突厥人的两次陷阱在他幼小的心灵埋下了谨小慎微的种子,令他一生受益,且受益匪浅。
牧辰仔细观察那人周遭的环境,果然在他身侧一丈处找到了同样的套兽索,牧辰估计这是那人预留的陷阱,只需在打斗中将对方引入陷阱即可,那样会更真实更有效。牧辰心中腹诽突厥人的狡诈,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们。
牧辰缓缓靠近,距他一丈左右,那人突然暴起,手中的弯刀如龙卷风一般向着牧辰席卷而来,竟是如同能看见一样,目标准确,招式狠辣而精准。
牧辰早已做足了戒备,手上的七星刃与弯刀碰在一起,冒点火星。只不过硬撼一招,锋利无匹的七星刃便将那把精铁打造的弯刀砍成了两段。那人从未遇到过能将精铁弯刀轻易削断的神兵利器,惊愕之余手中的刀法也因瞬息间的停滞出现了巨大的破绽。而牧辰却是有意为之,这招上撩的刀法本就有断他弯刀的目的,故而一招得势后毫不迟疑地趁势追击。他借势逼近两步,同时轻翻手腕,七星刃凌空翻转后回到他的手掌,回到手中的七星刃自上而下砍去,无声无息却蕴满杀机。那人反应过来后,已是避无可避,本能地抬手格挡,然而血肉之躯在削铁如泥的七星刃下就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半截手臂立时被轻易地斩切下来。牧辰再挽一个刀花,掌中的七星刃顺势扫向那人的脖颈,黑夜里只觉寒光一闪,便没有了半点动静。两息过后,那人才缓缓倒下,脖颈上的头颅骨碌碌地翻滚开去,鲜血水从脖颈处喷洒出来,散发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牧辰嗅到血腥味立马醒悟,这人能察觉自己的位置,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大腿中箭流血后的血腥味没有及时遮掩。一念及此,他又摘下一些嫩绿的云杉果子,碾碎后将果汁淋在身上,尽量掩盖一些血腥味。
进入云杉林的两队突厥神箭手仅剩下了两人,然而在牧辰砍掉那人的头颅后再去找他们之时,牧辰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先前的藏匿之处,一时间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牧辰纵身跃起,七星刃轻插树干,借着手上的力量再往上跃起半丈后身形轻飘飘地落在一条树枝上。
牧辰登高俯视,黑夜里,地上的树叶、枯枝、荆棘、灌木丛纤毫毕现,他一寸寸地巡视着地上的物什。最终在厚厚的枯叶堆中和黑泥下发现了两人。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具备夜视能力。
两名突厥神箭手的隐匿藏身之术高超至极,寻常人即便立在他们身上都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然而牧辰却与众不同,他不仅具备夜视能力,还能察觉两人身上散发的血气波动,故而虽然花费了一番功夫,但最终还是发现了两人的藏身之处。
牧辰在树枝间轻盈地纵跃,未曾发出一丝声响,落到两人头顶的树枝后取出背上弓箭,朝着枯叶堆中的突厥神箭手连射两箭。当枯叶堆中的突厥人察觉箭矢的破空声想要起身逃跑时,已经为时已晚了,两支利箭一支射穿了他的脖颈,另一支射穿了他的心脏。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的痛呼声便没了声息。
藏匿在黑泥下的突厥人听到箭矢的破空声后便察觉到了危险,他从黑泥里跃起,朝着事先准备好的方向拔足狂奔,但他的结局与枯叶堆中的人一样悲惨,唯一不同的只是,利箭洞穿了他的后脑。
两队突厥神箭手本以为自己是猎人,肆意地追杀而来,然而仅仅两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如同软弱无力的猎物一样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尽数猎杀。通过这一次猎杀,牧辰隐隐觉得自己有了许多变化,但无法具体地描述表达出来,武道境界上也有了不小的突破。
牧辰猎杀了两队突厥神箭手后快步跟上了马景涛。马景涛见到牧辰的刹那,心头猛地一紧,不自觉地停滞了两息,隐隐有些战栗的感觉。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隐隐地杀意令他有些言语不畅,他磕磕巴巴地问道:“如……何?”
“都杀了!”牧辰淡淡地回道。
“都……杀了?”马景涛难以置信,良久后才自言自语地问道,“怎么办到的?”
“逐个击破,一言难尽!我们快些离开这里,这些是突厥人,异常悍勇不易对付!”牧辰快步向前,为马景涛领头开道。
“突厥人,异常悍勇?你全杀了!”马景涛喃喃自语,后背不自觉地渗出一层层冷汗。黑夜里,他看着前方少年模糊的背影,如同看到了一个杀神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