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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落南山岛

    牧辰和聂诗雨两个十来岁的少年,趟过河,翻过山,风餐露宿,凄苦而行。日月更替,斗转星移,他们记不清过了多少时日。

    这日,两人觉得腹内饥饿难当,一阵阵晕眩的感觉不断翻涌上来。在他们双眼迷离之际,却见远处的山坳后面炊烟袅袅,不由得喜出望外。

    望山跑死马,转过一片山坳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一片湖泊前,眼前青山碧水的景色正应了“白银盘里一青螺”那句诗。

    湖边立着一块三丈高的青石碑,青石上刻着“南山谷”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刚劲异常,颇具名家豪门风范。“南山谷”底下刻有一行隽永的小字“只渡有缘人”。

    湖中心的小岛在湖水雾气的包裹下,若隐若现,像是一座庄园也像一座城堡。

    湖心岛上有炊烟,天边挂着夕阳与晚霞……尽皆倒影在碧绿湖水里,水天相连,静谧祥和。

    在兵荒马乱的乱世里,这里犹如一片世外桃源,真切又不真实。

    只不过,眼下对于牧辰和聂诗雨两人而言,再美好的乐土也没有一个冰冷的青稞馍来的重要。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肚内饥肠辘辘的牧辰提起体内最后几缕真气,喊出一声“喂……”声音在真气的催动下,传出去很远。在喊完这一声后,牧辰感觉自己又饿了几分。等了片刻,见周遭依然没有动静,聂诗雨也陪同好了起来,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又接连喊了几声后,两人干脆找了岸边的一块青石休憩起来,牧辰盘坐下来打坐修习内功,他有气无力地对聂诗雨说道:“据师傅说,武功练到绝顶的境界,即便十天半月不吃东西都没有关系。”

    “那我也要修习内功,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省下很多吃食了!”聂诗雨同样有气无力地回道,“可是,要是一块青稞馍该有多好啊!”

    牧辰虽然有些不弱的武功基础,但毕竟年纪太小功力浅薄,如今大抵也只有两品境界,武功境界离绝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此说,也不过是遥不可及的一种自我麻醉罢了。

    师傅师娘双双亡故后,他每日都会打坐修习内家功夫,希望早日为他们报仇雪恨。而聂诗雨每次都只修习一半时间,她更希望留出一半的时间看着牧辰修习。

    当牧辰体内残余的那一丝半缕真气开始游走周天时,饥饿感又一次的翻涌而来,使得他根本无法静心凝神,无奈只能放弃,瘫坐在青石板上。长久的奔波已经使得这副幼小的身躯疲惫不堪,看着面黄肌瘦的聂诗雨枕在他的小腿上酣睡,他不禁感觉无比心疼。他轻轻抚摸着聂诗雨蓬乱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也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忧思成梦,父亲满面笑容地背着猎叉从山上走来,猎叉上挂着几只野鸡、野兔。

    来到近前,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把彤红的野果子分给两个孩子,酸甜可口的野果是孩子们最爱的吃食。

    母亲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内出来,面带微笑温和慈祥,她的手里抱着三双短靴。

    母亲将短靴交给孩子们,欢喜地接下父亲猎叉上的猎物回屋去了。显然,对今天的收获很是满意。

    两个孩子穿着新靴子在屋前蹦跳着嬉戏,父亲捧着新靴子爱不释手,生怕将其弄脏了,始终不愿试穿,一个劲地憨笑。

    “牧老哥,捧着什么好宝贝,乐得合不拢嘴?”院外走来三人,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一个秀丽端庄的美妇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聂师傅,见笑了,何来宝贝,只是内子新纳的一双短靴。”

    ……

    正在嬉戏的男孩见到来人后,三步并做两步飞奔上去,猛地扑进中年人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欣喜地呼喊:“师傅,真的是你,师傅……”。

    突然,怀里的中年人七窍迸出黑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少年的头发上,黑血越流越多,顺着发丝全部滑落在他的脸庞上。

    男孩害怕极了,悲痛地哭喊着,他伸手想要擦拭黑血,却始终擦不尽脸上温热的血水,越来越慌乱,越来越害怕。师傅在他的面前慢慢远去,身影越来越模糊……

    牧辰猛地睁开迷蒙的眼睛,眼前没有父亲、母亲、姐姐,也没有师傅和师娘。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副令人惊惧的场景,不禁把他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明月当空亮如白昼。一头凶兽正用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瞪着牧辰,两三尺距离的对视,让彼此都能嗅到对方口鼻中的气息。凶兽口中异常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牧辰险些呕吐出来。

    牧辰从小见惯了自己父亲猎杀各种各样的野兽,狮、虎、豺、狼、豹他都见过,借着月光他一眼便能认出眼前的凶兽是一头山豹,而且是一头已经成年的山豹。他知道山豹的凶猛其实并不逊于狮虎,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去唤醒酣睡中的聂诗雨,生怕她突然惊醒让山豹发飙猛攻。

    牧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臂上诸葛弩的机括,又缓缓摸到后腰的匕首,异常警惕地将聂诗雨枕在他腿上的脑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一点点地慢慢直起身体,生怕惊动了山豹。他手中握着这柄师傅送给自己的“七星刃”玄铁匕首,胆气略微壮了些许,但双腿仍是不停地颤抖。

    他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心性坚韧果决,并非平常少年可比,即便此刻的心底已经万分惊惧,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仍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此刻不仅仅只有他一人,地面上还躺着比他的性命还要宝贝的师妹,聂诗雨。

    然而,山豹似乎认定眼前的小人儿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像是视若蝼蚁一般地打量他。只是山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酣睡中的聂诗雨,这让牧辰很是心焦。牧辰想要唤醒,让她先逃命,但又担心她醒来后惊叫,激起山豹的猛扑,所以就这样迟疑着静观其变。

    于是,一人一豹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片刻过后,山豹像是被牧辰的镇定激怒了,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它前身低俯,嘴中开始发出低沉咆哮,做出一副扑咬的势态。

    低沉的咆哮声把聂诗雨从酣睡中惊醒了过来。等她透过皎洁的月光看清场中的情景后,她连滚带爬地起身,仓皇地藏到了牧辰的身后,但始终没有发出惊恐的呼叫,或许她也知道,此刻决计不能发出惊叫声。

    但聂诗雨的举动还是激起了山豹的攻击,正在山豹纵身扑上来的时候,牧辰猛抬左手拉动机括,手臂上的诸葛弩接连射出几枚无影针,无影针像利箭一般射向山豹的眼睛。

    谁知这头山豹似乎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它略一低头,便轻易地躲过了几枚无影针的突袭。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待到牧辰再要拉动诸葛弩机括之际,山豹已然扑到了他的身前。山豹探出前爪,狠狠一爪抓在牧辰的胸前,势大力沉的一抓将小小的身躯直接拍飞出去,连同牧辰背后的聂诗雨也被摔了出去。

    牧辰感觉前胸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剧痛,低头看去,只见胸前已是一片殷红。他紧咬牙关,握紧匕首,艰难地撑起身体,血淋淋的伤口反倒让他变得更加冷静和不屈,同时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诗雨你先躲起来!”牧辰看见聂诗雨的嘴角挂着血丝,心疼之余也变得非常愤怒。他知道如果自己命丧山豹之口,师妹聂诗雨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只有殊死一搏,看看谁才能活下来。

    聂诗雨本不愿躲起来,但她明白自己已是牧辰的累赘,如果还要执意躲在牧辰身后,恐怕不仅帮不了牧辰,还会害死两人。于是,赶忙躲到了青石碑的后面,只露出头来探查眼见的情形。她虽然害怕,但也做好了与牧辰一起死在凶兽口中的准备。

    山豹似乎察觉了牧辰的变化,像是读懂了他眼中的愤怒和凶狠一样。于是,毫不迟疑地朝着牧辰的咽喉扑咬上去,动作迅猛无比。

    牧辰来不及拉动机括,只能伸出左手挡在身前,山豹锋利的牙齿恰巧避开了诸葛弩的袖筒,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豹牙入肉就如针扎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咬穿了他的手臂。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左手瞬时传遍全身,牧辰想要用七星刃去刺那山豹,却被它猛地一甩,身体就如丢沙包一样被甩飞出去。牧辰被甩飞出去足有两尺远,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难以起身。

    山豹并没有迟疑,快走两步后高高地跃起,利爪和血盆大口齐齐扑向牧辰的咽喉。牧辰想要撑起身体躲避,但为时已晚,眼见自己即将命丧山豹之口,他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心中只怪自己武功低微。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弱的身影挡在了牧辰身前,赫然就是聂诗雨。她躲在青石碑后观察,并非为了逃避,而是怕给牧辰增添累赘。她在牧辰左手被咬随即被甩飞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来,只是她全身无力,堪堪来得及挡在山豹的面前。即便被山豹咬死,她也无所畏惧,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牧辰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

    突然出现的聂诗雨并没有挡住山豹的利爪,她被山豹扑到在牧辰的身上,胸前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爪印,鲜血从爪洞里汩汩流出来。

    牧辰再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剧痛,用尽全身的气力趁机将匕首扎进了山豹的后颈,热血顺着匕首的血槽喷射出来,溅得他和聂诗雨满身满脸皆是温热的豹血。

    山豹后颈受伤吃痛,猛地甩动脑袋,想要靠着强大的甩力将牧辰抛飞出去。不论山豹如何甩动,牧辰始终牢牢地握着匕首,不让自己被抛飞出去。

    山豹甩动的越是厉害,七星刃在它脖颈上就扎得越深,伤口就切得越大,山豹就越觉得疼痛,于是就越发想将牧辰甩飞出去。就这样,插在山豹脖颈上的七星刃险些将它的脑袋给切削下来。山豹的脖颈几近被切断,鲜血如流水一般哗哗地淌下来,不消片刻,山豹缓缓倒在了血泊里。

    牧辰低头看时,发现聂诗雨已经没了知觉,他立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牧辰只觉脸上传来一片温热,缓缓睁开双眼,和煦的阳光很是刺眼,照在他的脸上却很舒服。

    不待他巡视周遭的场景,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他接连咳嗽。

    “你醒了?”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应声跑进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见到牧辰醒来后又赶忙跑出去,边跑边喊,“爷爷他醒了。”

    牧辰打量起周遭环境,只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前立着几排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草药,耀眼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人从门外进来,缓缓靠近,正好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只见来人身形消瘦,须发皆白,头顶盼着发髻,白须垂落在胸前,待他来到近前,只觉他面目和善,满眼皆是慈祥。

    “小娃娃你醒了?”老人坐到床沿,微笑地问道。一只苍老的手拾起牧辰的手腕,熟练地帮他搭起了脉。

    “诗雨,诗雨?”牧辰在身边没有找到聂诗雨,急切地呼喊起来。

    “你喊的诗雨是那个小女娃吧?她在隔壁,还在昏迷中,但已经没有危险了。”老人解释道。

    “我能先去看看诗雨吗?”

    “她还在昏迷中,而且你的伤势太严重了,等稍微好一些了,再带你去看,可好?”老人温和地建议道。

    “好!”牧辰感激地问道,“谢谢老人家!是您救了我们吗?”

    “呵呵,是聪儿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儿子救了你们。”老人手捋长须答道。

    “还有我,还有我,是我和爹爹一起救的。”先前的小男孩赶忙跃到床前,补充道,生怕别人遗忘了他的功劳。

    “嗯,对,对,还有聪儿一起救的你们。”老人摸摸那名叫聪儿的脑袋,说道,“你们昏迷了三天。幸亏及时发现,否则恐怕流血过多,老朽也回天乏术了。现在伤口在慢慢愈合,需要好好静养,要休养一些时日才会痊愈。”

    “请问拉人家,这是哪里?”牧辰好奇地问道。

    “南山岛。”聪儿回道。

    “南山岛是哪里?”

    “南山岛就是南山岛啊。”聪儿不解地回道。

    牧辰疑惑地看向老人,只见老人笑而不语,便不再追问。

    “小哥哥你太厉害了,你会武功吗?你可以教我武功吗?”聪儿不待牧辰回答,自顾自地说道,“那么大的山豹都被小哥哥杀死了,爹爹说你会武功,可以教我武功吗?”

    牧辰听闻聪儿如此说,赶忙摸向左手臂上的诸葛弩袖箭和腰里的七星刃。可是手臂上绑着一圈布带,腰间也是空空如也,不自觉地有些心慌。经历了连番变故后,袖箭和七星刃已经成了他仅有的依仗和底气。

    “小娃娃莫慌,你是在找这个吗?”老人看出牧辰是在找那两样防身之物,不慌不忙地从床底拉出一个竹篮,拾起竹篮中的袖箭和匕首放到牧辰的床头。

    牧辰摸到袖箭和七星刃才放下心来,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免有些脸红。毕竟对于救命恩人,如此不信任,显然有失君子气概,赶忙道一声:“谢谢老人家!”

    “小娃娃,你这两样防身之物从何得来?”老人好奇地问道。

    “是我师傅送的。”牧辰黯然回道。

    老人见牧辰突然间情绪低落,变得有些悲伤,便更加好奇起来。虽然老友已经告知他这个少年是良善之人,但他还是不想南山岛上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即便只是个孩子也不行,追问道:“你师傅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厉害的防身利器。”

    牧辰听闻老人打听自己的来历,心中也是千思百转:师傅已经被朝廷定为谋反的乱臣贼子,自己和诗雨是谋逆的余孽,官府已经发下海捕公文,万一老人如先前所遇之人那般报官领赏,或者喊来官府捕快,那该如何是好?可是,老人面目慈祥,目光柔和,绝不像险恶卑鄙之辈。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家师已经被仇人所害……”牧辰不愿扯谎,也不敢详说,便如此说道。

    “这袖箭应是墨门的小型诸葛弩袖箭,你师傅是墨门中人?还是说是被墨门所杀?”老人脸色凝重,双目炯炯有神,紧紧盯着牧辰的眼睛问道。

    牧辰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乡野小郎中模样的老人连武林中杀手门派的独门兵器都识得,他不动声色地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老人,但嘴中没有迟疑地回答:“是的,师傅和师娘都被墨门的杀手刺杀了,墨门的杀手也被师傅杀了,所以留下了这套袖箭,我便取来防身了。”

    老人名华罗生,世代隐居于此,哪里会知道官府缉拿牧辰和聂诗雨的海捕公文,他只是识得袖箭乃是墨门的独门暗器,不想墨门中险恶之徒逗留在岛上,所以细细盘问。确认牧辰并非墨门中人后,便也不再追问,嘱咐他好好休养后便领着顽皮的聪儿离去了。

    一日后,聂诗雨也悠悠醒转过来,两人再一次侥幸逃过一劫,也是欣喜不已。但两人都身负不轻的伤势,无奈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所幸照顾他们老人和孩子都非常和善,照顾得也是无微不至,故而伤势好转得也非常快。

    过了十来日,两人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大抵上已无大碍,都能下地行走了。两人每日一起在岛上散步走动,一起领略岛上鸟语花香和湖水荡漾。慢慢的两人压抑而紧绷的心绪也逐渐平复舒展起来。

    南山岛上有两户人家,诸葛家和华家,两家各自都有五口人,总共十口人。

    诸葛家有诸葛羽老人和老伴周氏,诸葛羽老人的儿子诸葛风和夫人林氏,小孙子诸葛兴。

    华家有老人华罗生和老伴沈氏,华罗生老人的儿子也就是牧辰的救命恩人华才生和夫人稍氏,以及小孙子华聪生。

    两户人家世代交好,一同隐居于此已有百多年。

    这日上午,牧辰和聂诗雨如往常一样绕着湖边散步,同龄的诸葛兴和华聪生围着两人追逐嬉闹。待他们踱步到小码头时,只见湖中一叶小舟缓缓游来,撑舟的赫然是华才生。几个同龄少年一齐等在湖边,想与他打招呼问好。

    待小舟靠近,两人见到舟上不止华才生一人,只见舟腹内还躺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邋遢汉子。华才生将小舟绑在码头的木桩上,俯身抱起邋遢汉子,随即两三步疾行后,轻松跃上岸来。

    随着两人上岸,一股酸臭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他们几欲作呕。

    此时,华罗生和诸葛羽、诸葛风等人也都来到了岸边,众人齐齐打量邋遢汉子的模样。

    “从脉象看此人应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不及时救治恐怕活不过两三日。”华才生率先说道。

    “掀开胸前衣衫。”华罗生吩咐道。

    随着华才生把邋遢汉子胸前的破碎衣衫掀开,一个乌黑的手印赫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大力金刚掌!”诸葛羽,诸葛风,华才生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不对,不是大力金刚掌,是铁砂门的铁砂掌!”华罗生解释道,“这个掌印很像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但掌印外边有一圈难以察觉的血影,乃是铁砂掌掌力灼热烫出的印记,是铁砂掌独有的伤痕。”

    此人虽衣衫破碎,形貌污浊,但剑眉朗目,面貌方正,是品格端正身居高位的面相。只是眉梢有一条细小的隔断,注定有此一劫。”诸葛羽轻捋长须断言道。

    “救也不救?”华罗生看向诸葛羽求教道。

    “才生既已带上岛来,便是有缘之人,理当救治。”诸葛羽回道。

    “此人所受铁砂掌非寻常伤势可比,老夫一人恐怕难以医治,须老鬼和小风助我一臂之力。”华罗生没有十足把握,于是求助道。

    “然也。”诸葛羽应道。

    诸葛羽、诸葛风、华罗生、华才生带着邋遢汉子往华家宅院走去,留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先前大人们商量着救治生死不知的伤者,几个孩子不敢在嬉闹,此时,只剩下同龄的孩子们,便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铁砂掌是什么武功,牧辰你知道吗?”华聪生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

    “你会吗?”诸葛兴问道。

    “不会。”

    “大力金刚掌你会吗?”

    “不会。”

    “华聪生说你连山豹都能杀死,怎么连大力金刚掌和铁砂掌都不会啊。”诸葛兴质疑问道,“华聪生你是不是骗人,牧辰啥都不会。”

    “我没有骗人,山豹就是牧辰杀死的,我爹爹亲眼看到的。”

    “那他怎么不会大力金刚掌和铁砂掌呢。”

    “哼,会不会与你何干!”聂诗雨不待华聪生回话,不念意地回怼道。

    诸葛兴见聂诗雨不悦,不由得悻悻然地垂下头去。

    “等他长大了,他就会了。”华聪生替牧辰解释道。

    “华爷爷连这样的伤也能医治好吗?”牧辰问道。

    “那是当然,我爷爷连死人都能医治好!”华聪生极其自豪地回道。

    “是的,华爷爷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医好。”诸葛兴也肯定地回道,“上次有个死人漂到岛上,华爷爷就把那个死人医活了。”

    “怎么可能?”牧辰将信将疑地问道。

    “哼!骗你是小花。”

    “骗你是小狗。”

    诸葛兴和华聪生同时赌咒发誓道。

    “你和诗雨被山豹抓成那么重的伤,而且你的手都被咬断了,爷爷不是一下子就把你医好了嘛!你还不相信吗?”

    “这个……”牧辰看看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不得不信他们两人的话,又问道,“那诸葛爷爷也会医病吗?”

    “我爷爷不会医病,但我爷爷会看相,他说谁要死,谁就会死!”诸葛兴回道。

    “骗人,就喜欢话说八道。”聂诗雨对诸葛兴说牧辰仍耿耿于怀,所以对他毫不留情。

    “诗雨姐,这回他说的没错!诸葛爷爷看相可准了,他说哪一天要下雨就会下雨,他说哪一天要刮风就会刮风,说谁要死,谁就肯定会死。”华聪生怕他们不信,赶忙解释道。

    牧辰常听师傅聂天令说天下奇人异士比比皆是,或藏于野或隐于市,切莫小视天下人,他总是不得其意,如今想来大抵就是如此。

    几个少年兴冲冲地谈论两位老人时,牧辰的床榻上坐着那名邋遢汉子。此刻,他的上身被插满银针,双掌平举与诸葛风的双掌对接,华罗生见诸葛风的内劲已经输入邋遢汉子的体内,便一声令下:“动手!”

    华才生一掌拍在邋遢汉子的魂门穴上,诸葛风和华才生的两股内劲一前一后,冲击在邋遢汉子胸前的掌印周遭,气随劲走,滞留在胸腹间的那股内劲一点一点在被慢慢化解。

    所幸不是诸葛羽和华罗生两个老人亲自动手,否则铁砂掌的顽固程度将耗损掉他们的大半条老命。

    华才生和诸葛风满头大汗,头顶雾气蒸腾,然而邋遢汉子胸前的掌印仅仅是淡去了一些而已,远没有起到掌印尽去的预期。

    “收功吧!”华罗生眼见两人已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便说道,“这个施展铁砂掌之人已经把铁砂掌练至大成,而且此人功力浑厚无比,想要彻底根除恐怕需要一些时日。今日驱除了一些铁砂掌的炎火毒,性命已经无忧了。”

    四人出了宅院,见到几个少年正在屋外嬉戏,华罗生对牧辰说道:“牧辰,你今晚和聪儿一个房间歇息,你的房间给那个人住几日可好?”

    “好好好。”不待牧辰回答,华聪生抢先回道。

    “华爷爷,我在这个房间已经住习惯了,房间里还有木板架子,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可以歇息。我也可以去隔壁房间和诗雨住。”牧辰婉言推脱道。

    他哪里敢与华聪生同住,自从华聪生知道他有七星刃和袖箭后,每日死缠烂打地追着他想要两件防身之物。从两件都想要下降到只要一件,从索要变成借来玩耍几日,从索要晋升为半夜入室偷取,从低三下气地求取沦落到携手诸葛兴一起威逼,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所幸有聂诗雨在,将他防备得死死的,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得手机会。

    当然,并非牧辰吝啬,只不过七星刃是聂天令留给他的遗物,诸葛弩袖箭是他的保命防身之物,且无影针都淬有剧毒,稍不留意便会酿成大祸。将两件如此凶险的兵器交给两个八九岁的孩子玩耍着实有些不妥。

    华罗生自然不会反对,任由牧辰自行安排。连日来的交往,他早已觉察到了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的心性。虽然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年龄上与华聪生和诸葛兴相差无几,但在为人处世和行事作风上,已与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一样成熟和果决。

    华聪生听完牧辰的拒绝,不免有些失望,赌气地跑远了。

    就这样连着三日,白天诸葛风和华才生为邋遢汉子医治内伤,晚上牧辰与之同住一间房间,顺便照料他,给他喂些米糊和参汤。

    寅时时分,牧辰盘坐在木板床榻上修习内功,微合的双目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抬眼看去只见两道目光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前辈你醒了?”牧辰见旁边的邋遢汉子正在打量自己,便收了功法,上前问道。华罗生早已说过这两日邋遢汉子便会清醒过来,所以他并不吃惊。

    “你是谁?”邋遢汉子用干涩的声音问道,“这是在哪里?”

    “我叫牧辰。这里是南山岛。”牧辰答道。

    “南山岛?是你救了我?”汉子问。

    “不是,是华爷爷他们救了你。”牧辰回道。

    “你在修习内功?”邋遢汉子好奇地问道。

    “是!”牧辰并未隐瞒,爽快地承认了。

    “小兄弟,可否给我一些清水和吃食。”

    “好的,前辈请稍等。”牧辰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很快,牧辰捧着一杯清水和两个馒头回来,华罗生和华才生跟着进到房间。

    “这就是华爷爷和华叔叔,是他们救了你。”牧辰将清水和馒头递给汉子,介绍道。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邋遢汉子抱拳致谢。

    “壮士不必多礼,容老夫先把把脉。”华罗生拾起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片刻后,华罗生放下汉子的手,轻捋白须说道,“体内的炎火毒基本上已经驱散,但内劲在体内留下的损伤仍需要慢慢滋补和静养,三个月内不能动用内力,半年后便可痊愈。”

    “当真?”邋遢汉子惊呼一声,突觉自己失言,赶忙解释道,“老先生恕罪,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惊叹老先生神医盖世,令人万分钦佩。司徒老贼的铁砂掌世人罕有人能够医治,在下原本以为即便不死也会成为废人,万万没想到……”

    “这铁砂掌着实厉害,这一次只是侥幸而已,倘若再晚上半日,炎火毒蔓延至心脉,恐怕真的是神仙难治了。”华罗生说道。

    “在下汪剑九,两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厚报。”邋遢汉子得知自己可以痊愈,也是情难自禁地再次抱拳行礼,欣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既是有缘之人,无须多礼,好好静养即可。”华罗生叮嘱一番后,带着华才生一起离开。

    “小兄弟,感谢你连日来到悉心照顾。”汪剑九并未将牧辰当做晚辈,而是十分郑重地朝着他抱拳行礼,以示感激之情。

    “前辈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牧辰面对一个前辈如此郑重的抱拳行礼致谢, 不禁些手足无措。

    “小兄弟的内功是先前的老人家传授的吗?”汪剑九好奇地问道。

    “前辈叫我牧辰即可,小兄弟这个称呼小子我不敢担当。”牧辰回道,“内功是师傅教的,但师傅已经过世了,我也是华爷爷救来的。”

    “哦!我们都是落难之人,被同一人所救,如此说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哈哈哈哈……咳咳咳……”汪剑九得知伤势有望痊愈后,心情畅快无比,开怀大笑导致气血翻涌,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前辈喝些清水,吃些东西,好好休养。”牧辰替他轻抚后背,劝慰道。

    汪剑九多日来只靠一些米糊参汤维持,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见牧辰递来吃食,便接过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次日天明开始的一连多日,汪剑九都由牧辰和聂诗雨共同照顾,一来二去三人逐渐熟络起来。

    汪剑九对温婉恬静的聂诗雨,非常喜欢,多次想将其认作义女,但聂诗雨每每听到父亲和女儿这样的词语,总会表现的非常悲伤和落寞。汪剑九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没有强求,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对这两个少年的来历愈发好奇起来。

    又过了一些时日,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这日清晨,鹅毛般的雪花从昏暗阴沉的天空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随后越飘越密,越飘越快,仅仅几个时辰,便将整座南山岛罩了起来,如同盖上了几床厚厚的白棉被一样。

    落雪的天气让人忧思,牧辰看着屋外厚厚的积雪发呆,聂诗雨看着牧辰怔怔出神。汪剑九看着他们两人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一副老怀甚慰的神情。

    经过这些时日的亲密相处,他们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和经历。汪剑九对两人的身世经历深感同情和怜惜,他总想为两人做一些事情,便再次提道:“等我伤好了,我一定替你们去报仇。”

    “多谢前辈的好意,师傅、师娘的血海深仇我们会亲自去报,不敢劳烦前辈。”牧辰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婉言拒绝道。牧辰并非顽固迂腐之人,能够借助外力报仇他自然愿意。只是通过汪剑九的详细介绍,他已经深切地明白了青城山墨门的强大和恐怖,故而不想连累旁人。但他并不会畏惧和退缩,所以时常会盘算未来的复仇计谋和修习武功的打算。聂诗雨并未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牧辰,很显然牧辰的话必定也是她的心中所想。

    汪剑九看着两个如门外白雪一般的少年,又是只能叹息和欣赏。

    越是相处汪剑九越是喜欢这两个心灵剔透、纯真善良的少年,不自觉地起了收他们为徒的打算,只是念及牧辰对已故师傅的深厚感情,不知如何启齿,所以迟迟没有提及。

    南山岛上的生活平静祥和,舒适自在。

    南山岛上的生活枯燥寂寞,压抑无趣。

    日出日落,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地过去。

    这日,积雪未化,众人围着火炉畅饮,一个个都颇为享受。

    “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汪剑九没齿不忘。”汪剑九率先举杯敬酒致谢。

    “南山岛只渡有缘之人,汪老弟既是有缘之人,便无须多礼,此事不必再提。”华罗生饮尽杯中酒回道。

    “汪某得遇高人侥幸活命,如今伤势好转,又恐帮内生出事端,便想明日离去,特来辞行。”汪剑九为众人斟满酒杯再次举杯敬酒道。

    “汪老弟的伤势虽有好转,但内伤未愈切不可使用内劲,不妨再休养两月。”华罗生劝诫道。

    “没错,老夫也为你卜了一卦,切莫近日离去,否则将是大凶。而且……”诸葛羽欲言又止。

    “而且如何,但说无妨。”汪剑九为人豪爽并不在意他人仗义直言。

    “而且你此次受难面相有损,双眉折断,眼角落疤恐日后命运多舛,劫难不断,还望多加小心。”道骨仙风的诸葛羽轻捋白须,眉头紧蹙地说道。

    “汪兄,诸葛叔卜卦,向来是算无遗策,往后务必多加小心,不妨趁机再休养一些时日。”华才生闻言也劝说道。

    “汪老弟,你看牧辰这娃娃如何?”诸葛羽突然指着雪地里嬉戏的几个孩子,问道。

    “天资聪颖,品性端正,性格坚韧果决,无可挑剔!”汪剑九看着雪中的牧辰说道,满眼皆是欣赏。

    “既是如此,汪老弟未曾想过收其为徒吗?”诸葛羽好奇地问道。

    “若能得此佳徒,汪某自然欢喜,只是牧辰这孩子心中只有其已故的恩师,恐怕不愿拜我为师。”汪剑九顾虑道。

    “他身负血仇,定会拜师学艺,只是以此目而拜师,汪老弟可会介怀?”诸葛羽意味深长地问道。

    “正是他深念师恩,知恩图报,汪某才想收其为徒。”汪剑九不假思索地回道。

    “既是如此,老夫为你们引荐如何?”诸葛羽笑道。

    “大善。”汪剑九开怀大笑道。

    “牧辰!”诸葛羽轻呼一声,招手示意牧辰进屋来。

    诸葛羽声音不大,但牧辰却听得清清楚楚,见诸葛羽招呼自己,便赶忙扔下手中的雪团跑进屋去,立在一旁看几人打雪仗的聂诗雨赶忙跟随。

    “辰儿,爷爷问你。”诸葛羽轻捋白须,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愿意拜汪剑九为师学武功吗?”

    牧辰转头看向汪剑九,清澈的目光与汪剑九真诚而炽热的眼神相遇,刹那地对视让他坚定地回道:“愿意!”

    不待众人说话,牧辰径直来到汪剑九跟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徒儿牧辰拜见师傅。”

    众人见状,皆是会心一笑。

    “好好好!”汪剑九大喜,忽又想到一事,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咳咳,为师遭遇变故,随身未带见面之礼,待来日必定补上。”

    “徒儿叩谢师傅!”牧辰如若推脱反而折了师傅的颜面,欣喜地谢了师恩。

    “师哥拜师,我是师妹,诗雨也要拜师!徒儿拜见师傅。”聂诗雨不待众人说话,也未得汪剑九允诺便跪倒在牧辰身旁,磕头说道。

    “好好好,为师正是求之不得。只是师傅的见面礼可是要日后一并给啊。哈哈哈哈”汪剑九见状哈哈大笑,连忙将两人搀扶起来

    行了拜师礼之后,众人喝酒的兴致就更浓了,直至汪剑九有了七八分醉意,大家才尽兴散去。

    次日清晨,汪剑九酒醒后见牧辰照旧在修习内功,便细细观察了一番,待他收功后便问道:“辰儿,为师观你修习的内功颇为不凡,但从未见你习练武功,是何缘故?”

    “内功是师傅教授的,嗯,是之前的师傅。”牧辰脱口而出,又觉言语不妥,赶忙纠正道。

    “无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不会介意,你也不必介怀。往后你无需分之前和现在,我们都是你一生的师傅。”汪剑九对于牧辰这种小心翼翼说话的模样好生心疼。

    “徒儿学过剑法。但师傅说境界没有达到五品不要对敌施展,也无需多加练习。”

    “噢?”汪剑九好奇是何剑法如此神秘,又觉得牧辰这孩子的境遇过于坎坷凄惨,既是先师所授自有其道理,便没有追问。

    汪剑九心想:但等他到了五品境界非要亲眼目睹一下这套剑法,看看有何神秘之处。

    “为师见你修习的内功气息悠长,刚柔并济像是道家法门,师傅便教你一套能与之相辅相成的掌法,逍遥八卦掌。”汪剑九领着牧辰来到院外。

    聂诗雨住在隔壁,早早地就在留意着他们的动静,听闻后赶忙跟随出来,她想时时刻刻陪伴在牧辰身边。

    出了庭院,只见院外白雪皑皑,一股股刺骨的冷意扑面而来。一棵几人环抱的青松下仍留有一大片未被白雪覆盖的空地,几人便来到树下修练武功。。

    汪剑九气沉丹田,双脚绕圆而行,或虚或实,或进或退,轻盈灵动,双掌上下翻飞,或推或拿、或勾或打,潇洒随性。身如游龙,掌若虎豹,逍遥如仙,又不乏怒目金刚的威势。

    汪剑九将一套逍遥八卦掌打完,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惊喜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气血通畅了许多。

    牧辰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套逍遥八卦掌汪剑九只打了一遍,他便记住了十之八九,依葫芦画瓢也打了一遍,居然鲜有差错。

    汪剑九又让聂诗雨打一遍,谁知这少女的资质居然不比牧辰逊色分毫,甚至在个别关窍之处还要好出些许。少女的掌法中竟然有一股真正的潇洒灵动,真正蕴含了逍遥二字的精髓

    汪剑九也是暗暗吃惊,他一直觉得这两个少年的心性不凡,没有想到武学天赋居然也这么高。在他的一番悉心指导之后,两人的逍遥八卦掌在招式上已经与他十分形似,只是在搬、截、扣、展……等诸多关窍处仍未融会贯通,需要细细琢磨和参悟。

    冰天雪地中虽然寒冷,但师徒三人见招拆招教学得难解难分,彼此都十分享受这种一学就会,一教就懂的感觉。一直练了三四个时辰,直到汪剑九的面色显得疲乏了,三人才堪堪停了下来。

    武学天分好一些的人想要将逍遥八卦掌练至小成大体需要一两年时间。鉴于牧辰天资聪颖,领悟力远超常人,故而汪剑预计牧辰将逍遥八卦掌学至小成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心想:到那时积雪大抵已经融化,可以先行离开南山岛回帮中料理好一些事务后再来接两个徒弟。

    然而,汪剑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仍是低估了两个少年的天赋,仅仅两三天功夫,两人已经把这套看似容易实则异常艰难的掌法练至了小成。离练至大成也仅仅是时间和实战经验累积的问题。

    汪剑九震惊的同时也是暗暗地欣喜。汪剑九心下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受人暗算险些丧命,虽说凶险,但得遇佳徒也是莫大的福报。

    夜间,师徒二人共处一室,聂诗雨住在仅隔一块木板的隔壁,算是毗邻而居。每个夜晚,两个徒儿都会虚心请教,汪剑九都会耐心教导。汪剑九偶尔也会提一些关窍问题,算是考究两人,他们都能从容应答。

    日出又日落,月落又日出。汪剑九把自己能教的武艺尽数教授,逍遥剑、金刚伏魔杖法、罗汉拳、金刚指、大小擒拿手……,牧辰尽数学会,聂诗雨只选一些喜欢的武功练习。

    白天演练武技,夜间印证武学关窍,如此这般,转眼又过了两个多月。

    “辰儿,诗雨,为师的武功能教授的已经尽数传授于你们,往后务必勤加练习。待你们的武功臻至化境方能前去报仇,切记。”汪剑九不舍地叮嘱道,“明日为师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你们暂且安心留在此处,待为师处置好帮中要事后再来接你们离开,快则月余,慢则三月。如何?”

    汪剑九的伤势早已痊愈,本该早早地离开南山岛,但牧辰和聂诗雨的天赋让他教授武艺的意念欲罢不能,离开的日子也是一拖再拖,一改再改。直到今日,将最后一门武艺传授予他们之后才下定了离去的决心。

    离帮小半年,汪剑九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近来愈发强烈,他不愿两个徒儿与自己一同涉险,便想独自回帮料理事务。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在把牧辰和聂诗雨接到自己的身边悉心教导。两个徒儿的天赋再加上自己悉心教导,两人日后的成就将难以想象。

    牧辰和聂诗雨皆是点头应诺,但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不言自明。这一夜三人彻夜未眠,汪剑九一遍又一遍地教授江湖经验和人心叵测的鬼蜮伎俩,牧辰和聂诗雨仔细聆听师傅的教诲,将之牢牢印刻在心中。

    次日,众人送别汪剑九。聂诗雨失声痛哭,她最怕分离,惹得汪剑九也是老泪迷眼。

    一日。

    两日。

    三日。

    ……

    欢乐的时光就如飞梭一般,会在不知不觉中飞逝而过。而牵挂惦念的日子,如蜡烛熬油,辛酸难熬,度日如年。

    汪剑九离开南山岛已经四月有余。

    南山岛上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湖面上的清风湿润温暖,掠过碧绿清凉的湖面时裹挟起丝丝水汽,吹得人懒洋洋的,舒服极了。

    在煎熬的四个多月等待中,牧辰跟华罗生学习了医术,跟诸葛羽学习了星象占卜之术。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所以不论学习什么都是一点即通,进步神速。起先,只是心中惦念师傅汪剑九,后来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思之再三,索性就用自己三脚猫的占卜术,替师傅卜了几卦。接连卜了好几日,每日都卜了好几卦,师傅汪剑九的所有卦象皆为上艮下坤的“剥卦”,是大凶之兆。

    牧辰对自己的占卜之术没有半分信心,便请诸葛羽出手,为 师傅另卜一卦,然而所得卦象仍为“剥卦”。

    如此一来,牧辰便更加坐立难安。与汪剑九相处小半年,牧辰重新找回了师傅聂天令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谆谆教诲,孤寂凄苦的内心里又照进了一束温暖的亮光。

    然而,越是担忧就越是思念,越是思念就越是难以安定,熬过漫长的一夜又一夜。这日清晨,牧辰找到华罗生辞行:“华爷爷,我们要离开南山岛去寻找师傅。”

    “你们两个孩子如何能在这个乱世行走……”华才生担心他们的安危,连忙阻止。

    “好!”华罗生不待儿子把话说完,便欣然答应道。

    “爹……”华才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口应诺,想要劝说。

    “不必多说,吉人自有天相。两位小友一路平安,来日有缘再见。”华罗生一反常态地抱拳相送,言语间竟是平辈论交。

    华罗生嘱咐老伴周氏为牧辰准备一个行囊,又唤来诸葛一家一起为他们践行。

    诸葛羽与华罗生一样,抱拳行礼相送,言语中同样没有挽留之意,临行前将六枚祖传的铜钱赠给牧辰道:“这六枚阴阳铜钱赠予小友,望此物能助小友逢凶化吉。”

    “谢谢诸葛爷爷!待小子找到师傅,一定一起回来答谢诸位的恩情。”牧辰收好铜钱,与师妹聂诗雨一起叩谢诸位恩人。

    南山岛,是他淌过黑暗走出泥泞的救赎之地,半年多的生活让他重新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和幸福。

    两个少年坐着诸葛风撑的小舟离开了南山岛。

    “两个十来岁的娃娃,如何逃过这个混乱世道的磨难和迫害啊。”华才生担忧道。

    “哈哈哈哈,金鳞岂是池中物!”诸葛羽轻捋白须转身与华罗生一同离去,独留华才生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