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公主……妥善安置了吗?”
“有劳皇贵妃娘娘挂念,青璇此刻,不会再有人去打扰她。”
陪同素君来到月宫,秦夜行礼道贺之后,与初为人母之素镜,谈起了韦青璇之过往。
“东归君那里,朕已有严旨,想必可以隐瞒一段时间;剩下的,爱卿如有需要帮忙之处,随时可以奏报于朕。”素君补充安慰。
“末将多谢皇上隆恩!”秦夜说着便要下跪行礼,被素君连忙拉住了。
“爱卿出征之日,倾心郡主为爱卿生下了武安侯——秦起,如今爱卿得胜还朝,朕也有了自己的皇长子——素帝,真是可喜可贺!余恩,上酒,朕要和秦王在这月宫之中,好好畅饮几杯。”
听素君亲口说出“素帝”二字时,秦夜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惊,隐隐有不祥之预感!回忆起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他忍不住暗自叹息起来:
“皇上与自己竟都是性情中人,为了所爱,他秦夜可以一怒屠城、兵临一国京师、逼死堂堂帝君;皇上同样可以为了皇贵妃娘娘,不惜赌上自己的君威圣名、甚至是天焱国运,也要早早地、堂而皇之地帮皇长子铺路……”
“为了皇儿之名,本宫已同皇上争执数次,今天秦王在此,还望能够劝谏皇上另赐他名于皇儿!”趁着准备酒宴之空隙,素镜恳请秦夜出言相帮。
“你看你,又来……”素君闻言,纵然没有明显不快,但旁人都可以察觉出来,他方才的高兴劲儿,已然消失大半。
“昔日造化弄人,诸臣百官已经对妾身多有不满;眼下因为‘素帝’之名,又搞得满城风雨,这不是把妾身母子架在火上烤吗?眼看朝野反对,皇上转而迁怒皇后与君皇贵妃,迟迟不愿给她们皇儿赐名……皇上种种行径,除了愈发坐实妾身妖妃之名,还有何裨益?”
素镜未容素君接着说,直接插话陈词。
“当着秦王之面,爱妃如此数落朕,是何道理?朕得罪满朝文武、积怨国中万民,难道是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吗?”素君背对着素镜和秦夜,语中尽是失望之意。
当前的天焱皇朝,因素君赐名皇长子“素帝”一事,在朝堂内外所引起的轩然大波,丝毫不亚于其上次坠马造成之影响。
京中百官,除了与凌山不和之君适两不相帮,其余之人无不站到了素君对立面,包括恒王。
御史闵功和御史虞鹤,在素君宣诏之朝会期间,先后当众谏言,说先帝之所以以“君”字赐名素君,乃因素君本就身为嫡长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而如今皇长子不过占了长子身份,远远不能和皇后所生之嫡子相提并论,若以“帝”字赐名,说轻了是于理不合,言重了就是取乱之道。
有人当出头鸟,再本着法不责众之常理,六部大小官员纷纷附和,异口同声地劝素君收回成命,另赐皇长子佳名;就连历来和素君同心同德之恒王与文义,亦表态认为赐名“素帝”不妥,听得素君头痛欲裂、烦躁不已。
对素君来说,如果受不了朝臣逼迫而收回诏命,岂不成了朝令夕改?那天子帝君之威严何在?又如何给自己心爱之素镜和皇长子交代?可如果一意孤行,势必又会同百官形成僵持,于朝局不利……
在素君左右为难之际,韦青璇于栖凤郡遇刺身亡之消息传来,他立即以战事紧急为由,喝令百官搁置争议,一切等秦夜回京再说;同时,让职任礼部尚书之文义,领兵前往紫呈……
如此一来,及至秦夜大军返京之前,焱京朝局整体上还算风平浪静,谁都不再主动提及皇长子赐名一事;可天焱君臣都明白,现在之一团和气,不过表象而已,迟早有一天还会因为此事而风波再起!现在秦夜归来,不管是余怒未消、绝无一丝妥协之意的素君,还是奔走相告、蓄势待发之文武大臣,一致认为捅破这层窗户纸之时刻——到了!
经文义在回京途中细说,秦夜心里已经有了主张,是故才会坦然和素君搭乘龙辇回焱宫、入月宫。
说实话,事涉东宫储君、关乎天焱国本,秦夜不敢介入、也不愿介入,但素君与百官若是一直纠缠此事,实在无益于朝局国事;再者,眼下夹在帝妃中间,假使一言不发,未免又有袖手旁观之嫌!几经权衡之下,他郑重开导二人:
“皇上乃古今少有的明君圣主,任何决定都应得到天下臣民之推崇、执行!谁敢不从,只要末将还骑得动马,必让其为此付出代价。”
“好,说得好!爱卿所言,甚慰朕心!真希望朕与爱卿能够早早拥有各自的掌上明珠,那样的话,正好互相结为儿女亲家,哈哈哈!”
获秦夜全力支持,素君一扫心中不快,大笑着不停鼓掌,引得担忧不已之素镜,也跟着展颜一笑。
“皇后娘娘和小皇儿还等着皇上,皇上切莫贪杯,记得前往中宫探望;况且,秦王王妃、武安侯及一众眷属,还在秦王王府望眼欲穿地等着秦王回家呢!”看着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越喝越激情澎湃,素镜适时提醒。
话已至此,素君端着酒杯之右手,也应声停了下来;想到仅仅看过一眼、名字都未曾想好之皇后嫡子,方才还滔滔不绝的他,顷刻间即沉默不语,再无大醉一场之兴致。
“嗣君,皇太子也!皇后诞下嫡子已是事实,皇上不妨赐名为‘嗣’,以堵百官万民悠悠之口;这样的话,他们也再无任何理由反对皇上以‘帝’字赐名皇长子!至于后续如何,皇上雄姿英发,尽可徐徐观之!”秦夜不忍素君为此耿耿于怀,想了想,起身恭敬献策。
“妙啊,爱卿不愧是朕的股肱帅将,寥寥数语便解朕心头之难,比朝中那些只会喋喋不休、聒噪万分的呆鸡笨驴,不知强了多少倍!怎么样,素皇贵妃,可以欣然接受我们的皇长子名字了吧?”
“多谢秦王、多谢皇上!”
见素君和素镜之间的心结已解,秦夜不再逗留,寻机退出了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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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身为武将,似乎不该过问皇上立储之事!”
恒王王府“常胜亭”下,一进家门便和皇甫凡一起被恒王叫到此处之皇甫无惧,蹙眉行礼后,恭敬开口。
“立储乃国之大事,以恒王王府如今在朝野之影响,想要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怎么可能?”
两个儿子出征得胜归来,尽管恒王也想开开心心为他们设宴庆功,可是韦青璇身死、秦夜屠城并攻入中玄帝都鞭尸宗政辰、素君赐名皇长子“素帝”等事交织出现,让他一时心力交瘁,全然没了一分高兴。
“可纵然避无可避,父王也应该选择支持皇上,为何偏偏……”
“按你的意思,秦夜是决定站在皇上一边了?”
“此番征伐中玄,虽说没有以往那种惨烈之厮杀场面,但也不至于除了攻取天凤郡有功之易错和明征、训练新兵有成之邓清与商尚得到封赏,其余众将连提都不提吧?依儿子想来,定是皇上在怪众将没有保护好秦夜和青凤公主……”
“你能想到这一点,确有长进!可这与秦夜是否赞同皇上赐名一事,有什么关系?”
听到皇甫无惧之言,恒王一直板着的老脸,终于露出了一点欣喜之色。
“父王容禀,且不说皇上之前对秦夜有多恩深似海,仅从青凤公主一事,皇上不惜得罪众将都要证明自己独宠秦夜之决心,秦夜还有什么理由不无条件支持皇上?”见老父略有笑意,皇甫无惧备受鼓舞,于是接着说道。
“罢了,只要他们君臣一心,本王也就放心了!”
“父王,您……”
“恒王王府盛极一时,是时候急流勇退了!”说完这句话,恒王再不多言,负手走出了常胜亭。
“父王这是何意?”躬身相送之后,尚未说过一个字之皇甫凡,满脸疑惑的问向皇甫无惧。
“秦王王府拔地而起、恩宠日甚,此消彼长之下,恒王王府焉能幸免?与其等着皇上挑毛病,还不如自己主动授人以柄!”皇甫无惧耐心解释。
“这么说,父王是故意……故意反对皇上的……为的就是让皇上反感、甚至厌恶我们恒王王府,以便伺机加以惩处、削弱……”至此才反应过来之皇甫凡,瞬时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愿相信。
点了点头,皇甫无惧叹息一声,安慰皇甫凡不要想太多,反正秦夜是自己妹夫,秦王王府之兴盛,等同于恒王王府之兴盛,二者并无差别。
皇甫凡觉得有道理,心中渐渐释然,最后干脆大笑几声,拉着皇甫无惧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