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城下之盟而已!上将军十五万百战之兵已经抵达怀阳,接着打就是了,为什么要和谈?妄言和谈者,对得起战死在北盛郡和怀阳州的五万儿郎与左将军吗?”
刚刚和安王由天焱焱京返程北晋文都之礼部尚书——蓝天,一入日月所照殿,便听到一位兵部郎中,谏言北宫纵横与玉衡和谈,当场火冒三丈,不顾君前之仪扬指大骂。
“蓝尚书之言,完全不可理喻!纵有一腔热血也要分分时候,无视国情、盲目言战,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兵事不断,就连天焱皇朝那般刚刚历经盛世之霸主,都承受不住,何况积贫积弱久矣之北晋王朝?国家疲敝、百姓困苦,职任户部尚书之张重,早已愁得皮包骨头!好不容易盼到停战之机会,他正兴致勃勃地和一众同僚上奏北宫纵横——力主和谈,却被生性刚烈要强的蓝天一顿臭骂,瞬时气得他厉声嘲讽。
“不可理喻总比屈膝苟安好!老夫把话撂在这里,倘若皇上同意和谈,这礼部尚书一职,老夫无力再担!”
蓝天回了张重一句,即不再搭理他,而是对着北宫纵横伏地叩首,激动地以辞官一事作为最后的规劝。
“好了,蓝卿不必如此,太上皇已经有言在先,同玉衡谈与不谈,待他和安王商议之后,自有圣裁……”
北宫纵横挥了挥手,示意文武百官稍安勿躁、勿再为此争执。
“太上皇,保重龙体啊……”
天焱归来、过家门而不入之安王,即刻风尘仆仆进宫面圣,生怕晚了就见不到徘徊在生死线的太上皇——北宫至平!来时路上,他一再告诫自己要控制住心中感情,以免惊了圣驾……可当其真正见到龙榻上的老哥哥,却下意识的老泪纵横,忍不住哭出声来。
“安王,大事要紧,太上皇提前交代,让老奴代问几个问题。”
在很难言语的北宫至平面前,太监总管——张十一,恭敬提醒安王。
“是老夫失态了,张公公请问!”安王擦了擦眼泪,起身行礼。
“安王言重了!太上皇有问:永圣赫连鉴天,北晋能敌否?”
“短期内或许不能,但可以拖!不出三年,我朝将士必能战而胜之!”
“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上将军穆天寒、兵部尚书梅无一,皆可!”
“我朝与玉衡君臣,是战是和?”
“新君继位,总要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压服朝野,只要我北晋做出让步,司玄极定能见好就收!纵使将来必会再战,眼下还需稳住他们。”
听到此处,一直没有睁眼的老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守……好……北……晋……”
说完,便永远沉睡了过去……
“太上皇遗旨:与玉衡和谈之事,乃朕亲定,众卿不许再议!”
“皇上有旨:安王国之柱石,一生功绩有目共睹,今授安王为太尉,总领全国兵阵战事;上将军——穆天寒,外克永圣、内抗玉衡,功勋卓著,今封上将军为成王,分领东军诸事;兵部尚书——梅无一,初战即取恒州全境,实属当世奇才,今封其为最王,分领西军诸事!”
和北宫至平的“和谈”遗旨一道,梅无一日思夜想的封王旨意,北宫纵横终究还是提前公布天下了……
“皇上容禀,因功封王,乃天下将士毕生所愿,末将本不该拂了皇上厚恩,只是……”
“十全十美固然好,但你我君臣又何必拘泥于那些个条条框框?恒州已然在握,待最王他日收复花州,不就好了?早一天授予爱卿王爵兵权,做起事来,也方便得多!”
打断梅无一,北宫纵横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北宫至平驾崩,如此国丧期间,梅无一不敢再多作辩解,恭敬接受了北宫纵横的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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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至平这个老东西,死都死了,还要替他儿子背负骂名,北宫纵横该是何等的软弱无能?”
永圣皇宫御书房内,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在对赵逍禀报了近期战事之后,很是尖酸刻薄地品评了北宫至平父子。
“忍痛割爱,以安可一联姻秦夜,挫败我朝对其益兴之奇袭;口蜜腹剑,借万兽苑一事,挑起秦夜对中玄之怒火;拔犀擢象,大胆任用改换门庭之梅无一,杀我士卒、占我州郡……这样年轻有为的一国帝君,太史尚书焉敢说他懦弱无能?”
几度奔波、一手促成北晋穆天寒退走、天焱兵马进驻信城之永王——赵无心,最是见不惯太史令仁目中无人的嘴脸,因而立即出言反驳。
“昭武灭亡,或许可以归咎于妄动刀兵之祸,可东极分裂、西平内战、中玄衰败,何也?皆因各自老皇帝晚年昏聩而致!现在呢?天焱素君、东极哥舒耀、北晋北宫纵横、玉衡司玄极,世间一下子齐聚这么多年轻英主,难怪这天下会越来越不太平了!强敌环饲,我永圣朝野,万万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老宰相——子车林木,赞许地看了看赵无心,一番告诫言辞,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据报,中玄重创无双之兵马,多以禁军为主,证明宗政旻等人已然放弃紫呈之地!如此说来,秦夜在紫呈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众位爱卿不妨猜一猜,天焱君臣下一步,剑指何方?”
公然下发罪己诏,对于傲骨嶙嶙的赵逍来说,实属有生以来最为耻辱之举措,所以他近期都在刻意回避谈论有关话题!永王和宰相此刻若隐若现地提及,使其心中大为不悦,于是径直抛出紫呈战事,意欲转移在场之人的关注点。
“近几日关于素君的一些坊间传言,不知皇上可曾听说?”
既然帝君已有悔改,身为股肱重臣之子车林木,也不愿过多追究;顺着赵逍的意思,问出了心中疑虑。
“宰相是指素君身体有恙、恐不久矣,所以才会心急如焚地逼着天焱朝野新建双州陪都那些事?”
这些以讹传讹的市井谣言,赵逍历来不屑一顾,可此次毕竟涉及到素君,他也不得不加以重视起来!在听到老宰相郑重其事的提及,其蹙了蹙眉,脱口而出。
“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一里一外,使得天焱强势制霸天下,诸国君臣莫敢与之争锋!长此以往,慢则二十年、快则十年,天焱或许便会成为下一个大一统帝国……而如果素君和秦夜其中一人早夭,余国君臣该是何等大幸?”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也就德高望重的子车林木敢说,只见他不加掩饰地娓娓说完,又缓缓闭上了老眼。
“果真那样,确实是其余诸国之福!不过,我等君臣还是不要寄希望于这等捕风捉影的把戏!现在信城之地在手,素君和秦夜两人,应该可以放手对付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了!待他日取了西平王朝剩下的半壁江山,北晋还能像现在这般上蹿下跳、肆无忌惮吗?”
刚才被赵无心一顿嘲讽,太史令仁甚是郁闷,一直在寻机说些真知灼见为自己找回部分颜面,于是紧随老宰相之后,抢先插话。
“骠骑将军齐戟战死、右将军童寒酥被围、后将军司空闪尚在养伤、卫将军赫连鉴天对峙恒州、前将军百里郁离忙于练兵、左将军一职空缺……曾几何时,我永圣皇朝将星如云、争相建功,想不到转瞬之间,竟然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
似乎想到了前两年的意气风发,赵逍叹息一声,听得在场的几位重臣,不约而同露出了惭愧之色。
“君忧臣辱,微臣不才,也属知兵之人,随时听命皇上差遣!”
太史令仁心有触动,立即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
“皇上但有所命,老臣这身老骨头,绝不推辞!”
赵无心正了正衣冠,毅然决然作了表态。
“如此,太史尚书择日前往信城,汇合天焱将士,截断北晋与西平珠州方面的往来,以便日后和秦夜之羽营所属,共同出击北晋!皇叔则需尽快奔赴玉衡,与司玄极君臣签下两国盟约为第一要务!有了天焱和玉衡联军合攻,不信他北晋不亡!”
正中其下怀,赵逍不假思索地将心中筹谋做了铺排。
太史令仁和赵无心齐齐看了一眼子车林木,一起奉旨离开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