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议,极少上朝议事之明国公——皇甫无惧,此次却被皇上明令参加;就连无官无职的谢光辉,亦被特允入了焱盛殿。
大半群臣原本认为,昨天迎接之时,秦王既然都登上龙辇了,想必今日,亦会是一场皆大欢喜之朝会。
谁知,几名御史竟率先向秦王发难,前后弹劾其之罪状,居然达到五条之巨,前后依次为:
第一、与倾心郡主荣获皇上赐婚在前,秦王却仍然强掳昭武王朝之第一美女至双州私养,是何居心?
第二、秦王身世不明,天下人只知其为剑州炽县人氏,其余父母亲属,却是无一可查!就算是孤儿,也当有另外之抚育人士可考;可若非孤儿,秦王这般隐匿身世,既有不孝之嫌、更有欺君之罪!
第三、全州之战,秦王虽然最终斩杀苏胤、灭其全军,但却以焱京安危、皇上安危作赌,甚至可以说是以焱京、以皇上为饵,诱惑苏胤领兵进犯,其心可诛!
第四、出征西平途中,秦王纵容属下劫掠定城商贾,视我天焱律法为废纸,实属胆大包天!
第五、西平帝州攻城战,我天焱大军既已入城,大可趁机拿下帝州,接着乘胜追击,一举覆亡西平王朝,亦非难事;但秦王却顾及自己声誉,束缚于一纸盟约,以致错过如此大好时机,让西平余孽得以苟存至今!
上述秦王罪责:轻恕西平,是为不忠;不明身世,则是不孝;纵兵劫掠,当属不仁;背离婚约,堪称不义……
皇上昨日才有口谕:昔日方取昭武五州,今番又得西平四州,秦王乃我天焱皇朝,开疆拓土之第一臣,不仅令在京所有五品以上之文武官员,出城十里迎接,自己也御驾亲往,称之为股肱帅将;甚至邀其同登龙辇、共游秦王王府。
不曾想,天焱皇朝冉冉新升之股肱帅将,才过一夜,就被他人斥骂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宵小之辈,这群御史当真是疯了,想死也别拖累别人啊,没看皇上都气得发抖了吗?
时至今日、身临其境,谢光辉才知道:什么叫勾心斗角、什么叫朝局风云变幻、波诡云谲……
“倘若有人胆敢找秦王麻烦,你给老子拼命护住他”,父亲叮嘱犹言在耳,之前还觉得父亲是杞人忧天,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心中对父亲的崇敬之意,更加浓烈了;念及于此,在满殿静寂之中,谢光辉不再犹豫,挺直腰板、跨步走了出去。
“启禀皇上,秦王下属、骠骑将军独子——谢光辉,有话要说。”
“放肆,朝廷军政大事,岂容你这纨绔小儿插嘴。”一位名叫胡彼的御史斥责道。
“混账!今日朝议,身处殿中之人皆可谏言,上有皇上做主,下有王爷宰相品评,何时轮到你这跳梁小丑来斥责小爷?”谢光辉毫不退缩,应声怒骂。
“谢光辉所言在理,胡御史,你擅加干预,意欲何为?”兵部尚书李文,缓缓开口说道。
胡彼闻言,看了看身旁几个并未劝阻的御史同僚,也不再言语。
“多谢李尚书。”谢光辉躬身一拜之后,接着说道:“你们所列秦王之五大罪状,其余四条我管不着,但劫掠定城商贾,正是我谢光辉所为,一帮唯利是图的不法商贩,没将他们悉数杀尽,已是他们上辈子积德所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与秦王无关。”
“大胆,就算定城商贾有违律法,自有朝廷决断,你安敢肆意妄为。”胡彼不甘先前折辱,于是趁机驳斥。
“这位御史大人,劳烦你动动脑子再说话,行不?寻常四口之家,尚不能事事明断,何况偌大之皇朝天下?皇上日理万机,定城这等微末之事,如何能够时时兼顾?这个时候,你身为御史,为何不见你向皇上呈交弹劾条陈?何故在事发之后,又来借此苛责污蔑秦王?难不成,那些商贾历年搜刮之民脂民膏,有赠你一份?”谢光辉眼中满是玩弄之意,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你,你胡说……”仿佛被人看穿一般,胡彼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
“苍穹护卫何在?将御史胡彼,立即下狱审问。”
好端端的一个庆功朝议,就算出现些许不测之变故,素君亦能坦然接受,可这些御史,干的都是些什么事,硬是搞得乌烟瘴气,倘若秦王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那他素君岂不成了忠奸不辨、是非不分的昏君庸主了吗?素君心中暴怒,见胡彼说话吞吞吐吐,定有蹊跷,于是迅速将其罢官下狱。
“皇上容禀,就算劫掠定城商贾之事与秦王无干,但其余四罪,还望秦王能够自圆其说。”
另外一名御史——车能,即使看到胡彼被锁拿下狱,亦是不甘示弱,态度依旧极其强硬地说道。
“车能,这般咄咄逼人,置朕于何地?尔等视朕为无能庸主、无道昏君吗?”
“皇上,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今日,就算砍了微臣的脑袋,微臣也要为国谏言。”
“好,说的好,朕就遂了你的心愿,来人。”
“皇上,末将若无自证之能,又岂能担得起皇上所言之股肱帅将?”
秦夜观察车能良久,此人除了有些迂腐之外,倒是一身铁骨,不愿他因为自己毁了一生,于是及时出言劝阻皇上。
“秦王若有难言之隐,不必诸多顾虑,勿需事事解释。”素君颔首道。
“末将谢皇上隆恩。”
秦夜躬身一拜之后,有条不紊地说道:“本王与倾心郡主倾心相恋,缘许生生、情定世世,岂容尔等非议!说到本王身世,尔等可知,本王昔日从军之时,是以死士之身份开始征战沙场的,倘若当时战死荒野,不过万千枯冢中,毫不起眼之一座而已,又有谁会在乎你姓甚名谁、是何身世?至于全州之战、抑或西平军事,本王身为一军统帅,自有选将用兵、行军布阵之理,难不成在几位御史大人眼中,兵事战阵,就是两方士卒之间持箭互射、携刀乱砍吗?无论本王谋与不谋,焱京就在这里、皇上就在这里,只要他苏胤有胆,大可时时故技重施,率兵进犯全州之地!至此,本王就要反问各位御史大人了,本王一劳永逸地解除焱京安危,为何在你们看来,却是成了不忠之举?如若还要再提帝州退兵之事,本王仅有一句话告知各位:人无信不立!其余无可奉告!”
“车能,秦王之言,你可有何话再讲?”素君冷冷说道。
“皇上,请恕微臣先前愚钝,微臣知罪。”
秦王所言,虽然并未直面所有问题,但却句句在理,驳无可驳,特别当他提到以死士之身份开始征战沙场时,车能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折服了,包括恒王及皇甫无惧,身为秦夜从军多年之上司,他们也只知他是以寻常兵士进入羽营,而后因功升任羽营副将,开始带领羽营这支昔日声名狼藉的军中败类,一步步走到今日之至高地位的;至于秦夜进入羽营之前的事,他们却是不甚了解;对于他以死士之身份开始征战沙场,更是一概不知,或许,知道此事之人,唯有同批死士,而这些人,恐怕早已如秦夜所说,不过是万千枯冢中,毫不起眼之一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