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斗！”
“是啊，陆羽从来就是一个不敬苍天的人，他甚至还经常骂‘贼老天’。一个对苍天都不心存敬畏的人，又怎么会敬畏律法、敬畏道德、敬畏皇权呢？”
慕容雪心中有些怅然，有些动摇。
“我曾记得有一次和陆羽在紫禁之巅赏月，谈及命相之说，他说着说着就站起来，指着那明月，大声说道，贼老天，我不服！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一天，是慕容雪十六岁生日，陆羽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举国欢庆，让她记忆犹新。
那一天，陆羽有些醉意，拉着慕容雪的手，瞒过其他人，登上了皇宫之顶，告诉她苍天并不神秘，只不过是些浮云而已。
那一天，慕容雪心中暗暗许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终究，那一天会过去，时过境迁，人也变了。
慕容构见慕容雪有些出神，便走近一步，“皇上，你说得没错，陆羽此子，不敬苍天不畏皇权，不敬神，不怕鬼怪。他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离开我们大乾啊。”
“哪怕死，也只能让他死在大乾！”
慕容雪心中一颤，跟着说道，“死，也只能死在大乾。”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陆羽死，可是当面临抉择的时候，她绝对不允许陆羽投帝国。
要死，也可以关押陆羽一辈子，老死在自己身边，也成全了陆羽的念想。
随即慕容雪神色一敛，恢复了女帝的威严，“传令下去，黑龙卫现在出发，将陆羽带回来。”
慕容构低下头，眼眸中流露一丝得逞的笑，又很快遮掩住。
“皇上英明！”
兖州，一条不起眼的偏僻小道。
一辆同样不起眼的牛车正在不紧不慢地行走。
老唐戴着一顶斗笠，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夫。
而牛车上，堆了一些柴火，柴火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陆羽，他正在将一粒粒的豆子往空中一扔，然后张口接住，咬得咯嘣脆响。
吃完豆子，陆羽就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一口酒。
“我有金樽谁有酒，白云江上风吹柳。狂歌痛饮千杯酒，醉到来年九月九。”
“人生不过二两酒，一两无奈一两愁。都是黄泉预约客，何必计较忧与愁。”
“好酒，好诗，哈哈哈……”
老唐听到后面陆羽的笑声，眉目间有些担忧，“少爷，你是不是后悔了啊？”
“以前你喝酒吟诗，不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就是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今日怎么说起黄泉预约客来了。”
“少爷你还风华正茂，不像老头子我已经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陆羽坐直了身子，“老唐，我就是随口念下诗而已，并非我真的就这么想，你不用太担心了。”
“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啊。”
老唐轻轻地挥动缰绳，“少爷，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从马车换成牛车，走了水路，也走了官道，这段时间专挑偏僻无人之地走。我们到底要往那边去啊？”
陆羽又喝了一口酒，“一路向西便是了。”
老唐说道，“我们这么紧赶慢赶的，已经到了兖州边界，再走个一日，就要到大乾边界了，少爷你难道还想离开大乾啊？”
陆羽淡淡地说道，“大乾又有什么不能离开的呢？”
“我们这一趟出来，就是要离开大乾，彻底摆脱大乾。”
老唐回头看了一眼陆羽，见陆羽神色无异，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少爷你真舍得？”
“大乾的疆域都是你打下来的，大乾的天下都是你治理好的，你怎么说放下就全部放下了啊。”
陆羽轻轻一笑，“区区大乾而已，不过是七个州府五十八县城。在七国中还算过得去，可放眼天下，又算的了什么呢？我当初的目标是这大大的天下啊！”
“终究，他们还是格局太小了，连天下都没有统一就想泰山封禅，固步自封，日后又如何能长久呢？”
“勘破，是一件幸事；放下，也是一件好事。唯有放下那些沉重的包袱，才能走得更快，爬得更高。”
老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还是为陆羽感到不值得。
打下了江山，只能同苦，却不能共甘，实在是令人气愤。
如果没有陆羽，这大乾天下如何会让慕容雪坐上？
只是老唐心中这么想，却不想让陆羽难受，“少爷，我们这一趟游历江湖，朝西面出了兖州之后，那又去哪里呢？”
陆羽伸手一指，“继续往西走。”
老唐不解地问道，“继续往西？再往西去就是蜀中了。”
“那蜀中之人，可是对少爷你多有仇恨啊，少爷还要去那边冒险吗？”
陆羽拿起酒壶，放在口边，没有喝，眼眸中浮现一个身穿雪白裙子的靓丽身影。
“恨我，那是应该的。”
“他们越是恨我，我就要给他们更多。当我给他们足够多的时候，这些恨就会转化成敬，转化成爱。毕竟我当初只是拿走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而已。”
“这一趟去蜀中，有些人要见一见，有些人情要还一还啊。”
老唐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陆羽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他就跟着陆羽的决定走就是了。
至于其他，走着瞧呗！
“少爷，过了前面那个山岗，就会有一个村庄，那里有酒肆，要不要到那里打个尖，吃点东西。”
陆羽说道，“我也想去打个尖，吃点热饭热菜，毕竟这几日，风餐露宿，吃了太多的干粮，口中淡出个鸟味来了。”
“可惜啊，有人不一定想要我们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啊。”
老唐一愣，“少爷，我们都化了装扮，应该没有人能认出来吧。”
“昨日经过县城，不是也一路太平吗，在这等小山村，怎么会有人……”
话没说完，老唐一拉缰绳，“吁------”
“少爷，前面果然有人，挡住了去路。”
在前方三十丈的位置，有两个人拦在路中间。
两个男人，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身穿锦衣，身前还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有酒肉，男子自顾自的在吃肉喝酒。
而在锦衣男子的身后，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人，恐怕有九尺之高，如同铁塔一般矗立在锦衣男子的身后。
高大男子肩膀上扛着一柄巨大的刀。
老唐从来没有看到人用这么大的刀，这把刀又长又宽，黑黢黢的，一刀下去，恐怕能砍断数人。
危险，特别危险！
那高大强壮的汉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似乎是故意将功力外泄，彰显他宗师境界。
“少爷，怎么办？那个拿大刀的人是个高手，我打不过他。”
“要不，我们换条道走吧？”
陆羽淡淡地说道，“他们能在这个地方等着我们又岂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呢？”
“既然来了，无论是敌是友，都该会一会。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赶路辛苦了，想请我们喝酒呢？”
荒山野岭，扛着大刀，怎么可能是请客喝酒的样子呢？
老唐却丝毫不怀疑陆羽的话，一松缰绳，便将牛车赶到了前面。
“少爷，他们在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