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卫？”
“有必要吗？”
慕容雪秀眉微蹙，看向慕容构。
“皇叔，陆羽已经残疾了，而且他历来对大乾忠心耿耿，执政多年，他并无任何私兵，每次出征回来都将兵马交给兵部。也不结交权臣、皇族。对我，他也是……忠贞不二。他或许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双重打击，心中那道坎过不去，所以一气之下就藏匿起来了。我既然放他离去，那就让他先好好想一想，等他想明白了，知道只有回到朝廷，回到我身边，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自然就会回来的。”
“我觉得没有必要动用黑龙卫去寻找陆羽，动静太大了。”
黑龙卫，皇帝私兵，只效忠皇帝一人。
因为黑龙卫纪律严明，武艺高强，悍不畏死，平日里又极少露面。一旦出现，在民间、在官场中，黑龙卫就代表着死亡，代表着鲜血。
慕容构俯低身子，显得极其谦卑，“皇上乃至仁至圣之人，素来以宽容心待人。可是这人世间最复杂的便是人心啊。”
“陆羽此子，在先帝和皇上的悉心栽培下，举国之力助其成长，他羽翼渐满，功名渐旺，便有了僭越之举，有了不轨之心。我曾听人说，陆羽已经给自己缝制好龙袍，准备在一个月后与皇上成亲之时穿上。他甚至口出狂言，说国可有二君，并称二圣即可。陆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幸得皇上英明神武，未雨绸缪，当机立断，斩断其羽翼，免了其官职，方能保住我大乾千秋万载。”
慕容雪的美眸投向远方，曾几何时，她也曾经憧憬过和陆羽并肩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九州其他国。
她的父亲曾许诺过可共享天下，而她在初登基之时，也说过，可共登金銮宝座。
那个时候，在她的眼中，在她的心中，世间再也没有比陆羽更为优秀的男子，更没有比自己更为幸福的人。
得一人而终一生，何其完美。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天不遂人愿。
登基三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只会仰慕陆羽的公主，她已经成长为举世无双的至尊女帝。
哪怕没有陆羽，她已经能够准确地判断国内、国外的形势，她已经能够准确地掌控民心，掌握朝廷百官动向。
她，慕容雪，大乾皇朝的女帝，越发觉得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掌控一切。至于其他人的权力，都应该是由女帝赋予，都应该被关进女帝所指定的笼子里。
可是陆羽，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
他依旧以至高无上的摄政王姿态来处理一切事物，他依旧以爱人、伴侣的身份来面对自己，而不是面对身份更为高贵的皇帝。
在面对陆羽的时候，慕容雪发现自己的气势总会不由自主地低一截，在指点江山之时，总是会顺着陆羽的方向走。
这让慕容雪感到有些难受，有些不服气。
陆羽能做到的，她堂堂大乾皇帝也能做到；陆羽做不到的，慕容雪同样能够做到。
至少，去泰山封禅，就只有皇帝才能去做。
慕容构等皇族一直劝说慕容雪去泰山封禅，平定三藩的时候说过，打败北凉的时候说过，平定四大寇的时候说过。
在多次的劝说当中，慕容雪也慢慢动摇了，也慢慢生出了去泰山封禅之心。
千古一帝，千古女帝，世人称赞，千古流芳，何其荣耀，何其尊崇！
可是陆羽态度很坚决，说了很多理由。
千言万语，慕容雪听到耳中化成了三个字：你不配！
在陆羽的心中，三皇五帝方能封禅，开国之祖方能封禅，盛世之君方能封禅。
而大乾的女帝，慕容雪，还需努力。
或许，二人之间的裂缝，就是从此时开始的吧。
如同镜子一般，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便只有越来越大的裂缝。
而陆羽在京城被埋伏，被八位宗师级高手带领死士偷袭，重伤残疾，中毒散功，才是慕容雪决定放弃陆羽的真正原因。
陆羽，你累了，可以歇歇了，你再也不能替朕征战四方，再也不能上阵杀敌。
陆羽，你废了，可以停下脚步了，你再也没有办法陪着朕巡察疆域，再也没有办法站在朕的身边，指点江山。
我免你官职，许你一生平安，也是在保护你，护你一世荣华富贵。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思呢？
以前，哪怕是我细微的一个表情，你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下一步想做什么。
而现在，你转身就走，走得那么决然，那么义无反顾。
你终究是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啊。
“皇上，陆羽胆敢公然违抗圣令，未经允许私自离开京城，按律当斩。只是皇上仁义治国，已经多次给了陆羽活命的机会，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陆羽离开了京城，皇上派出黑龙卫去将陆羽抓回来，一来是皇上金口玉言要护陆羽平安。这陆羽桀骜不驯，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树敌众多。那北凉都颁布过悬赏令，取陆羽人头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陆羽被罢官免职的消息此时已经传了出去，如果被陆羽的仇家知道，肯定会对他下手的。皇上派出最为强大的黑龙卫，名义上是抓回陆羽，实际上是在保护陆羽啊。”
慕容雪心中一动，慕容构说得有道理，陆羽私自离京，那便脱离了自己的保护，那就危险重重，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虽然自己已经将陆羽罢官免职，可是这些年来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她不愿意看到陆羽被杀，因为她心底里认为陆羽还会悔改，还会回来苦苦哀求，继续为大乾，为皇帝效力。
慕容构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慕容雪的细微变化，便继续说道，“其二，有人想杀陆羽，也有人想要救走陆羽，甚至还有敌国之人，曾经明目张胆地想要陆羽去他国效力，还说可以将天下相让。”
慕容雪喃喃说道，“以一国换一人，当年陆羽创下的荣耀，引起的轰动，无人能及啊。”
慕容构连连点头，“是啊，陆羽虽然不能行走，功力散尽不能上阵杀敌，可是他那一身治国理政的本领还在啊，他那些阴谋诡计依旧藏在他的肚子里。他当摄政王多年，对我们大乾知根知底，我们的弱点在哪里，我们的军队布防在何处，我们未来的动向如何，陆羽可还是了如指掌啊。皇上，我们不杀陆羽，可是也绝对不能让投奔敌国，与我们作对啊。”
慕容雪眼神中露出锐利的神色，“投敌叛国，他敢？”
“他陆羽是大乾人，深受皇恩，用大乾的资源，用大乾将士的血肉之躯铺垫了他功成名就的辉煌，他怎么敢投奔敌国，然后与我们作对，他就不怕被大乾千万百姓唾骂，被史书遗臭万年吗？”
见慕容雪有些动怒，慕容构很好地将一丝得意的神色掩藏住，露出惶恐的神色，“皇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陆羽此人，心高气傲，连续受挫，说不定会铤而走险，另辟蹊径。他要是豁了出去，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先帝九龙夺嫡之时，陆羽献上的宣武门之变？皇上可还记得，北莽愿意和谈，可是陆羽一意孤行，坑杀了北凉十万降卒？皇上可还记得，陆羽曾经说过旷世骇俗的一句话？”
慕容雪绝美的脸上越发有些凝重，眼眸中流露出警惕之色，“什么话？”
慕容构微微抬起头，沉声说道，“陆羽曾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