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长山盐场,众人皆是屏息敛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中间大锅中那正在沸腾不止的卤水。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紧张的氛围在周边不断弥漫开来。
突然,那不似以往般混浊、分外透亮的卤水开始慢慢结成晶体,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吴页努力控制着止不住颤抖的手,拿起一旁的木锤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锅中的晶体。
只见那晶体发出清脆的声响,继而便瞬间化作无数细小而均匀的颗粒,洁白无瑕,一眼望去便如同冬日积雪一般,显而易见其细腻程度绝非精盐可比。
“成了!成了!”不知是谁率先喊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欢呼声瞬间爆发!
“这…这莫不是神迹!”
“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精盐!”
所有盐工皆是兴奋得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出激动与喜悦。
吴页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下总算是没有辜负君侯的厚望!
但他倒还尚存几分理智,连忙用一旁擦了又擦的木勺取出了些许新盐,轻轻倒至掌心,再捻了少许放入口中。
随即便皱了皱眉,外表看来虽已远超精盐,但口感上却并未好过多少,这可不够……
不过思及夏侯羲留下的那卷竹简,吴页心中又安定了些,见众人因自己这一连串的动作似是有些不安,连忙安慰道:
“页并未心存不满,诸位兄弟不必多虑,不过是想到君侯前几日留下的过滤之法,若是再行此法,想必新盐品质定然更佳!”
众人闻之,脸上的忧色稍缓。
其中一人立即说道:“君侯所言自然不会出错,既然如此,我等便依此法再试上一试!”
吴页点头应道:“善!诸位动作当再敏疾些!务期今日便能请君侯来观新盐!”
听了这话众人又跟打了鸡血一样,又欢天喜地地忙碌了起来。
不过好在吴页做事细致,竹简中所提的过滤所需之物都已经事先准备妥当,倒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虽然他也不懂为何又要用木炭又要用沙石的,不过他还是领着盐工们一丝不苟地照着竹简所书一一完成了。
见这一系列工序后居然真的筛出了不少隐藏其中的杂质,众人也顿时傻眼了。
“此法当真有效!”
“这…这盐瞧着确实又细腻了许多,君侯真乃神人!”
吴页又尝了尝,此番倒是难掩喜色,“成矣!此盐无论外观抑或口感,皆为上乘!页以为胜精盐远矣!”
又想到了些什么,一把扯住了身旁之人的手臂,喜难自抑地说道:“速去寻荣管事或阿金大人,若君侯今日得空,可请君侯来此查看新盐!”
那盐工自然乐意,愣了片刻便一口应下,这可是个好差事,便是上头的大人们忘了给赏银,能在他们跟前露个脸也是好的,只一溜烟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目送那人过了转角,这下就连人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吴页的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们真的制出了这样好的新盐!
……
曹府,夏侯羲正半倚在榻上的小桌上,没办法,这吃完饭就是得靠一会儿才舒坦,虽然他们吃的是早饭……
不过不重要,既然有午睡,那为何不能有早睡!
合情合理,完全没毛病!
勤勉的曹府君自然是在一旁的桌案上处理公文了。
原本他确实是在书房办公的,可无奈貌似也被这懒怠的臭小子带坏了。
这用完膳之后确实觉着身子有些疲乏,索性就把部分公务直接带到这儿了……
看着一旁那优哉游哉的夏侯羲,收回眼神便是堆成小山的竹简,曹操心里极度不平衡,但面上还是怒其不争地劝道:
“这大好光阴,阿羲岂可日日如此懈怠?若是无趣,想必仲都与公达定会扫榻相迎。再不然,与志才一同坐镇招贤馆亦无不可啊!”
见曹操那苦口婆心的模样,夏侯羲冷笑了一声,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家伙是在羡慕嫉妒恨呢,再说了正经人谁吃完早饭就上班啊?
像他这种高素质人才都是吃完午饭再上班的……
再说了现在他们组织架构已经很完整了,有人处理政事,有人筛选人才,有人外出剿匪,那他就只能负责摆烂了……
“大兄不必操心羲的事,约莫盐场这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了,待那时羲自然会兢兢业业、片刻不敢停歇。”
所以现在还是让他好好当个咸鱼吧——
不过话说这小桌趴着实在不怎么舒服,还不如靠在榻上呢,他寻思着是不是该把躺椅给做出来了……
顺便再把椅子凳子都整出来,这天杀的跪坐到底是哪个二百五发明出来的?
他都待在这么久了还是适应不了,说实话他真佩服这群意志力坚强的古人,从出生跪到死膝盖都没废……
人才啊!
想着想着人便躺在了榻上,顺手又把薄被扯开了盖在了身上,恩……虽然天热肚子可不能着凉。
曹操:……
不是——他刚刚是唱摇篮曲了吗?
没说之前这小子还是趴着,说完了怎么直接睡了?
可恶啊!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大兄放在眼里啊!
怒从中来的曹操正欲拍案而起,门口笃笃的敲门声却率先响起。
阿金缓步入内,一眼扫去见自家郎君正躺在榻上,面朝里头也不知睡着没有……
考虑了一秒后果断放弃,毫不犹豫地走到曹操身旁,反正说给大公子听也是一样的。
自家郎君可是有那劳什子起…起床气的,他可不想遭殃——
快速在曹操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退到一旁。
曹操听完噌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声调都变了,“当真!新盐已成?”
阿金见此便也知晓自家郎君并未入睡,倒也没那么小心了,语气中亦是激动不已。
“确是如此!奴亲自看过,比之精盐有过之而无不及!荣叔已安排军士将盐场团团围住,公子不若亲自前去一观?”
“甚好!甚好!”曹操高兴得左右踱步,“操自然知晓尔等皆为稳重之人,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若不亲眼见到新盐,操怕是今夜难以入眠了!我等这便前往盐场!”
接着便扬声对外喊道:“备马!速速备马!”
一想到刚刚阿羲以盐场为由搪塞,不曾想下一刻新盐竟然真制出来了,一时之间曹操只觉妙不可言。
见榻上之人还一动不动,他就知道这小子又想偷懒了,这哪行呢!
“咳咳……兢兢业业——”
“咳咳……片刻不敢停歇——”
“咳咳……”
人形咳嗽机总算被强行打断施法了。
“不必再咳了!”
“羲并无耳疾、亦无脑疾,适才所言尚未曾忘,大兄实在不必作此姿态。”
夏侯羲长叹了一口气,别说他没睡着,就是真睡了也被这满肚子坏水的老曹吵醒了……
嗓门平常没这么大啊,这老小子是生怕自己睡着了啊……
不过听到新盐已成,他心中自然也是雀跃的,他已经看见数不尽的五铢钱在朝他招手了嚯嚯嚯!
“没出息!五铢钱有何用!应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向吾等招手才是!”
夏侯羲摸了摸遭受一击的后脑勺,这才发现他刚刚把心里话不小心说出来了。
他很是不满,“若无五铢钱,何来金银财宝?”
这个曹阿瞒就想着一步登天,他说的哪个字错了?
“你才没出息…你全家都没出息……”
曹操倒是忍俊不禁,“貌似操之全家亦有阿羲罢?”
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不是哥们……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夏侯羲随手理了理衣衫大步走了过来,推着曹操便出了门。
“大兄若再在此拖拖拉拉,约莫盐场之人已要用午膳了!大事要紧,大兄休要意气用事!”
曹操:“……”
谁拖拖拉拉了?
谁意气用事了?
若不是真有要事,他非要让这臭小子好好感受一下大兄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