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都未回过神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夏侯羲收枪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史慈,眼中并无丝毫得意之色。
台下的人群却开始躁动起来——
“君侯果真神勇无敌!”
“那是自然!君侯乃当今陛下亲封的冠军侯!若非武艺冠绝天下,又岂能得此封号!”
“这太史慈前番与妙才将军较量之时几十招下来都难分高低,这一对上君侯竟如此不堪一击!”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曹操见此心中只觉与有荣焉,感叹道:“天下英雄虽如过江之鲫,阿羲武艺却无出其右,有弟如此,实此乃操之大幸啊!”
戏忠、荀攸等人此前虽有耳闻,可亲眼目睹此番情景,仍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戏忠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余光瞥见李衷似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又想起这几日这李仲都几乎日日与阿羲斗嘴……
顿时玩心突起,连忙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右侧的李衷,怂恿说道:
“仲都这几日皆言欲寻府君讨个公道,现下府君与景和皆在此处,若是仲都有何冤屈,何不借此良机速速禀明府君?”
曹操听罢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但仍是故作震惊地问道:“竟有此事?这小子又是如何惹恼了仲都?待操询问一二后定然严惩不贷!操在此代阿羲先向仲都赔个不是了……”
说完便对着李衷拱手一拜,好不诚恳。
李衷:……
别以为他不知道…
你们兄弟都是一丘之貉!就只知道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李衷真人麻了啊,都怪夏侯羲这个混球净不干人事,竟往他家送了几十箱的空白竹简,害得他空欢喜一场,这也便罢了……
关键是这小子隔天又来把箱笼全拿走了,美其名曰为李府节约空间,呵呵以为谁不知道他就是舍不得那几十个檀木箱子而已……
他真气笑了……
整的他现在还得专门收拾出一间大屋子来放竹简……
关键是这堆成山的竹简还都是他的公务……
能不能来个人评评理!
这…这像话吗!
好歹也是个雒阳城来的贵公子,到底是怎么能抠成这个死样子的……
莫非大司农从小到大是短了这小子什么不成?
那也不应该啊……
听底下人打听说,曹嵩把这个侄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非但多年来以父子相称,待他更是比待曹操这个亲儿子都亲!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会被养成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想了这么些天,李衷还是没想明白……
面对怨念冲天的李衷,夏侯羲将视若无睹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每日该去李府还是得去,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依他看三个男人也差不了多少,每日的乐子都层出不穷,实在是好生有趣……
对方脸皮厚成这种程度,李衷能怎么办?
偏偏夏侯羲还天天往自己跟前凑,他连眼不见心不烦都做不到……
随口抱怨几句还得被这个天杀的戏志才拉出来公开审判,他容易吗他?
狠狠剐了一眼左侧的戏忠,李衷连忙扶起曹操,随即便一脸无奈地说道:“府君与景和当真不愧是一家人,行事简直如出一辙……”
现在都一条船上的人了,他还能跟这小子翻脸不成?
再说了,瞧这架势,他估计连景和一招都接不过,倒也实在犯不着给自己找罪受……
曹操听了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地顺势搭上李衷手臂,将目光又放回了台上,“仲都以为太史慈如何?”
李衷正了正色,沉吟片刻说道:“此人虽武艺超群,行事却颇为沉稳,衷以为确如阿羲所言,太史慈颇具大将之风!”
曹操亦是点了点头,别的不说,一般人比试时要是遇见这种情况,指不定就要破口大骂再大打出手了……
这全天下哪有哥哥快要打不过了就让弟弟顶上的道理?
此事确是有些欠妥,说到底还是妙才这厮的错,若不是阿羲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何至于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想到这儿,曹操狠狠踹了一脚右后方的夏侯渊,方才心满意足又跑去和荀攸联系感情了——
夏侯渊是从小被曹操打到大的,外人看来颇有分量的一脚在他看来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他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手臂懒懒地架在曹昂肩上,越说越得劲:
“阿羲不到十招便可大败太史慈,三叔却能与阿羲交手三十招而不落下风,由此可知三叔三十招之内必败太史慈!昂儿可知?”
曹昂一脸为难,这让他怎么知?
刚刚这俩在台上打了也不止三十招啊,人家太史慈是攻守兼备、不慌不忙,三叔您是都快黔驴技穷了,才被他家老师换下来的……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说出来了肯定要被敲脑门……
看着侄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夏侯惇实在看不过去了,“分明是阿羲平日有意相让,若阿羲使出全力,妙才约莫连三招都挺不过!”
夏侯渊听罢倒是低了低头,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两人见此倒是面面相觑,莫非真把话说得太重了?
夏侯惇正欲安慰两句,却见夏侯渊猛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那阿羲为何不让太史慈而让渊呢?如此说来,渊仍是更胜一筹!”
夏侯惇:……
曹昂:……
没救了,毁灭吧!
两人干脆直接转过身去,一心只看台上仍在对峙的两人。
台上两人其实并未似众人以为的那般剑拔弩张——
太史慈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又见夏侯羲眼中并无轻视之意,便率先开口,对着夏侯羲抱拳说道:
“早知君侯威名,今日一战果真名不虚传!慈输得心服口服!日后定勤加苦练,以求日后再与君侯切磋时可多撑几招……”
言语间竟还带了些许笑意,似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夏侯羲听了这话唇畔也染上了一抹笑意,神色诚恳地说道:
“子义不必自轻,本就是羲侥幸取胜,若非前番与三兄鏖战耗费诸多精力,此番之战,输赢实难断言。”
听到夏侯羲竟能直接叫出自己的表字,太史慈微微一怔,随即正色说道:“君侯高义,慈深感敬佩。然战场之上,无论公平,惟观输赢,君侯武艺高强,慈自愧不如!”
此时曹操却已领着身后曹营众人也上了擂台,抚掌而笑,“两位皆为当世豪杰,东莱有如此英雄,乃操之幸啊!”
嘴里说着两位英雄,但曹操的眼神全程都放在太史慈身上。
至于夏侯羲是谁?
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
这都自家人还需要整那套虚头巴脑的吗?完全不用!
太史慈这下也知道了眼前这位通身威势极强的男子便是如今的东莱太守曹操!
见其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他心中更是有些羞愧,在他看来,自己与冠军侯这一战实在丑陋,只恐辜负了府君厚望……
曹操是何等精明之人,这小年轻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与夏侯羲对视了一眼,见其点了点头,他方才清了清嗓子,提声对着四周说道:
“诸君皆知操不日前于招贤馆中设立武举,意在揽尽郡中将才,使其不至于明珠蒙尘。”
“今日,太史慈六项考核皆为上等,与讨逆将军比试亦不落下风,操愿拜子义为郡中都尉,不知子义意下如何?”
太史慈似是愣住了,今日以前他不过是个靠打猎为生的无名之辈,从未想过能有这般机遇……
这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了——
一边的夏侯羲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方才回过神来,单膝跪地,朗声道:“承蒙府君厚爱,慈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府君大恩!”
曹操一把扶起了太史慈,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又替他理了理衣衫,最后又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脸严肃地说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子义怎可轻易下跪?日后断不可再如此了!今得子义效力,实乃操之大幸,应是操占其利,应是操需跪子义才是……”
说完竟作势真要屈膝跪下,太史慈连忙死死扶住,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府君厚恩,慈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随!”
台上众人见此倒是颇有些震惊,自家主公感情充沛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可今天是不是有些太充沛了?
就连一向跳脱的戏忠看着都有些牙酸,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主公此举便是古之圣贤亦不可及啊!”
夏侯羲也觉得有些怪异,喃喃道:“过了…确实有些过了——”
这个老曹难不成是要跟这个太史子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演什么苦情戏不成?
慢着——
大庭广众?
好吧,他好像懂这个曹阿瞒想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曹操还没演讲完,声音倒是更大了几分,“烦请诸君做个见证,凡是有才之人,不分文武、不论出身,若过招贤馆考核,操皆愿重用!”
刚刚那一出已经让底下人震撼不已了,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群情激昂!
众人皆高呼起来——
“府君英明!”
“府君仁义!”
“我等皆愿为府君效力!”
一时间,整个练武场内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曹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公此举的背后用意——
人家商鞅是城门立木,感情今儿是擂台立慈是吧……
见太史慈眼中敬仰之情愈发浓烈,夏侯羲兀自摇了摇头,这个老曹,果然一肚子的坏水,给人家小年轻骗得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还是不得不说,这个广告打得确实好!
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