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朔月谷形似一只卧倒的葫芦,自外谷沿着一条久无人行的羊肠小道往前,山势便突然收拢,恰似葫芦腰,窄窄一线。
内外谷之间的禁制,就设立在此处。
顾景承打头阵,云织和许寒霜紧随其后,到了禁制所在的位置,看清四周模样,三人的脸色却俱是一沉。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似乎要更严重一些。
横亘在内外谷中间,有一面以坚冰凝成的屏障。
而此时,屏障之上镌刻着的禁制已经被彻底毁坏,屹立在此地数万年不曾动摇的冰障底部,也破了一个大洞。
外谷磅礴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沿着大洞往内谷流淌而去。
一具黑衣尸体正头朝外地跪伏在洞旁,一只脚还在洞的另一侧,没来得及挪过来。
云织随手拣了根冰凌,将那具尸体慢慢翻转了过来。
“瞧他身上的残余气息,像是个魔修。”许寒霜眉头轻皱,瞟了眼尸首满脸的脓包,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问,“魔修都长得这么丑的吗?”
云织看着魔修的脸,神情却有些茫然。
不对啊,这剧情走向怎么歪了?
原剧情里,杀死许寒霜成功从朔月谷逃走的人,不就是一个满脸脓包的魔修吗?
因为许寒霜骂他丑,所以这魔修也在杀死她后,愤怒地刮花了她的脸。
可现在,这人怎么莫名其妙死了?
将手中冰凌往旁边一扔,云织凝出薄冰覆住整只手,蹲下开始仔细检查起魔修的尸身。
魔修尸身尚算完整,全身只心口位置有拳头大小一个洞,连缘微微泛着寒气,内里空空荡荡,显然心脏已经被人拿走了。
顾景承也在她旁边蹲下,皱眉猜测道,“是内讧?”
若是内讧……
那内谷之中已经解开束缚的,便不只一人了。
云织目光在魔修胸口扫过,突然一顿,被薄冰包裹着的手在魔修心口轻轻拂过,她指尖上,就沾了小半片极蓝极通透的鳞甲。
好家伙,瞧着像自家人干的……
话说……
她家小祝辛呢?
“顾师弟,云师妹,你们来看这个。”
云织捏着那小半块鳞甲,正在沉思,听见许寒霜叫她,就跟着凑了过去。
“这冰障上的破洞,似乎不是从里侧向外击破的。”许寒霜伸手沿着冰障破洞处虚虚画了一圈,神色凝重道,“有人在冰障上洒了什么东西,从外面融解了禁制。”
什么东西,连重岚宗禁地的禁制都能解?
云织闻言眉头微挑,凑近细看,果然在冰障裂洞边缘瞧见几线残留的液体。
色泽微红,微微有些黏腻。
额,这题我熟……
仔细端详了半晌,云织突然从濯尘中掏出个鼓鼓囊囊的小包出来。
将外层的帕子掀开,露出里面的灵剑碎片,她捧到顾景承和许寒霜面前,“二师兄,你们再看看我这个。”
“咦,这不是师尊送你的那把剑吗?”
她将帕子微微掀开,刚露出裹在里面的紫寒竹剑碎片,顾景承便认了出来。
拈起一片碎剑,顾景承皱眉问,“怎么碎了?”
许寒霜虽不知这剑的来由,眼神却灵光,一眼便瞧见了碎剑边缘,与冰障破洞处有些相似的红色液体。
两相比对之下,她拧着眉头肯定地道,“一模一样。”
“云师妹……”
许寒霜十分严肃地凝视着云织,问她,“你这碎剑上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云织抿抿唇,便将紫寒竹剑怎么借出去,又怎么被还了回来一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你说泱泱?”许寒霜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捏着碎剑轻声道,“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破坏冰障呢?不可能吧。”
“她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沈泱泱是有理由的……
云织慢悠悠瞥了她一眼,十分怀疑沈泱泱是想搞死这小倒霉蛋,好给自己腾位置。
姜寻之门下虽有十几个亲传弟子,论修行天赋和品性,许寒霜绝对算是个尖尖,所以极得姜寻之看重。
几乎就是被当成下任宗主来培养的。
而原剧情里,许寒霜死了。
沈泱泱则在她死后不久,代替她成为了姜寻之座下最得意的弟子。
微抿了抿唇,云织拣了几片带有微红液体的残剑碎片,又从冰障处敲了一小块坚冰,用帕子包好放到许寒霜手心。
“许师姐既不知答案,便交给宗主抉择吧。”
她慢悠悠道,“反正朔月谷一事,总归是要向宗主禀告的,事非曲直,让沈泱泱自己来辩上一辩,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许寒霜沉默着点了点头,一时还不能接受相伴数年,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师妹,私底下,会真的有另外一张面孔。
“交给师尊最好。”
她点头道,“若真是冤枉了泱泱,师尊一定能查明的。”
“呵……”瞧见许寒霜明为公正,实则有些不信的模样,顾景承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叹道,“耳聋眼瞎。”
“顾师弟,请慎言。”
许寒霜有些气恼,“我并未偏私泱泱,只是一切事由,总要调查清楚了才好,总不能因为一家之言,就给泱泱定罪吧。”
“再则,泱泱在宗门里一向和善待人,我……”
顾景承懒得听她再说话,冷哼一声,做了个让她闭嘴的手势,就拉着云织跨过冰障缺口,就往朔月内谷走。
“小师妹,瞧见了吧。”
他一面走一面哼哼唧唧地给云织传授经验,“别被许寒霜的脸蛊惑了,你二师兄不喜欢的人,总归是有理由的。”
“清明峰,就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说着他又停下来。
犹豫了半晌,顾景承慢慢开口道,“有一件事,其实不该现在就告诉你的。”略缓了缓,他方继续说。
“师尊以为你不喜欢他之前做的那把剑,所以另去寻了剑髓,准备重做一把新的送你。”
“所以剑断了,没关系的。”
苍诏在帮她做新的剑?
云织有些意外,瞬间怔愣在原地。
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低着头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涩声开口,“所以师尊的伤,是替我取剑髓的时候受的?”
刚露了一个秘密,一不小心又泄露了另一个秘密,顾景承苦着一张脸道,“回了天虞峰,可别说是从我这里听来的。”
“怕你自责,师尊不让讲。”
“你也不要有压力。”看着云织微微泛红的眼睛,顾景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和大师兄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该说不说,老头子当师尊其实当得挺靠谱的。”
是啊……
云织感慨地连连点头。
苍诏是她心中最好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