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阴森森的纸人,何进吓得连连后退。他慌乱地往卧室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那个包,那是他最后的赌注,用命去交换的赌注。包放在沙发上,他走过去又一次核实东西是否还在,却发现一看再看的包里的钱竟然变成了冥币。
“啊!?”他惊叫着,
却听到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越来大,越来越暴力,还夹杂着一群人愤怒的呵斥。
“开门,快开门,你跑不了!”
“杀人犯,杀人犯!”
何进猛然惊醒,浑身冒着冷汗,看到傻姑娘花花站在他旁边痴痴地笑着。他赶紧起来,躲到外屋,老人坐在门口抽烟,外面下起了小雨。
“爷爷,这里离县城远吗?”何进问。此时他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长舒了一口气,逐渐平复下来。
“不远,每天只有一趟车路过,下午2点。”
“谢谢你,我……”他想说以后会报答他们,或是以后会回来看他们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感觉有些多余。
中午,老人把家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都找来了,做了一桌相对来说丰盛的午餐。大家几乎没怎么说话。吃过饭,老人给他指了坐车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零零碎碎几十块钱,递给他。看着那皱巴巴的钱,他满心酸楚,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么淳朴善良的人。除了父母,从来没人给过他这么无私、温暖的关心。此时的他的确窘迫得连坐车的钱都不够,但他们这种境况,又怎么忍心拿走这钱呢?他极力推脱。
“拿着,快走吧,这里从来都不欢迎陌生人。”
傻姑娘花花也懂得他要走了,看起来也有些动情。人的情感天生就是这样简单,但是选择多了,反而不再那么敏感了,对感情也麻木了。
一路走着,他脑子里闪过太多画面,他又开始相信生活了。对,过去的经历只是一场梦,一场荒诞的梦,从这一刻起,要认真对待人生,一切重新开始。
他与一对小情侣合租一套房子。那对情侣在夜场上班,男的是个厨师,女的是服务员。两个人每天都是半夜回来,年轻人精力充沛,回来又要折腾半天才安静下来。这种老旧房子本来隔音就差,那女人习惯用大声叫唤回应卖力的男人,并不结实的床吱吱作响,那交织的声音让同样处于青春期的何进浮想联翩。这晚,两个终于缠绵完安静下来,何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点燃半截未抽完的烟,眯着眼盘算着。刚到手的工资,交了房租就所剩无几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新找到工作。他不能用真名,更不敢拿出身份证,只能骗说身份证丢了,很多地方一听说没身份证,就直接拒绝了。找这份工作的时候,郄姐开始也是拒绝,他一再哀求,并且保证一个月之内补办到身份证,她才答应的。能不能再遇到郄姐这么心善的人接纳他?他心里没底,更担心这样耗下去,把仅有的钱花完了,只能流落街头。
此时的场景是多么熟悉啊!那段时间也是无奈地躺在床上,一个堂堂男子汉,为了下顿的温饱没有着落而发愁,那种绝望、失落,把他仅存的活下去的勇气都击垮了,难道这就是对人生绝望,被生活逼进绝境吗?他想起了那位老人和傻姑娘花花,他们就那样简简单单地活着,同样,活过了那漫长的人生,一直到最后,仍然保留着人本该有的最朴素的纯真和善良,那才是最本真的人啊。如果自己留在村子,不去上大学,不去想靠一张文凭,在那繁华的都市谋一处安身之地,或许也会跟老人一样,与世无争,安稳地度过此生。
人生没有回头路,此时,再一次陷入绝境,又该怎么办?他回想着事情经过,如果店铺不出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郄姐是善良的人,绝不会把他赶走,他也一直格外珍惜能有个安身之地,或许生活就这样安稳地过下去了。对,一切的后果都是那个山爷造成的。他这样想着,越发燃起对那群地头蛇恶霸的憎恶。这个世界是多么奇怪,他们为了那么一点点小的事情就可以把别人的店砸烂,能够用百倍千倍的恶,去回应一个微不足道的羞辱。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无法无天的暴行,也照样逍遥法外,而受害的人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什么?只因为他人多势众,他有势力,有背景,有谁都惹不起的靠山?他还没读懂这个陌生城市的逻辑。但在绝望的愤怒中,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似乎明白了,这个世界只有强者和弱者,强者只有把弱者打压下去,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强,也只有在一次次的战胜弱者的过程中,才能建立自己身为强者的权威,才会把强者凌驾于弱者之上变成理所当然然的常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存在于任何地方,包括这个在文明包裹之下的社会。他下定决心拼死一搏,即使是走向末路,也要当一回蛮横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