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铁佛原来在京城东边香河金鸡寺,后来被本地僧人每天撞钟时发出的‘咣咣’声所吸引,便沿运河逆流而来直到码头停下,一个小和尚将铁佛背上岸,便有了现在大家正在参观的铁佛寺。八十年代铁佛寺重建的时候,铁佛的头部和身体对接不上,有数位善男信女便在佛像下烧纸祈祷,铁佛头突然滑脱下来,正好落在脖子上的安装位置,分毫不差,严丝合缝。大家请看……”
沧市外的铁佛寺有着国内最大的一尊坐式铸铁佛像,此刻的巫侯正混在一个人数比较多的旅行团里一边听着导游的解说,一边随意地用手机对着铁佛拍了张照片。一直以来巫侯就对这些个佛陀菩萨之流不感冒,尤其在读过《封神榜》后,更是对某些个曾经的阐教男修、如今的佛教菩萨印象差到极点,所以像现在这样到佛寺中参观游玩,多是抱着“到此一游”的打卡目的。
“叮铃铃铃……”完成打卡,正准备驾车离去的巫侯从中控台置物盒上拿起正急促响铃的手机,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刚才认识不久的“徐信义”。
“徐老,你好……”
“叔叔,我爷爷受伤晕过去了,嘴里都流血了,好害怕。爸爸妈妈都不在,除了叔叔,我不知道该找谁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手机里传来的是小虎子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
“嗯?老徐前两天看着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的。今儿这是?”巫侯心里有些纳闷。
“小虎子别急,你们现在在哪里?叔叔马上过去,你先不要着急,看好爷爷。”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子的。”沧市人民医院住院部一间单人病房里,刚刚醒来的徐信义躺在病床上,面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头也不是那么足。“这次多亏巫先生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我徐信义欠你一条命。”
“徐老这说的哪里话啊。我跟小虎子也算有缘,他还指点过我形意拳呢,朋友有事,能帮那肯定得帮啊。”巫侯坐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身后玻璃窗下的一张两人沙发上,小虎子徐奉文身上搭着巫侯的外套睡得正香。
起身将床头略略摇起,拿起床头柜上摊了一阵子的水杯递向徐信义。“你刚醒过来,先喝点温水润润。”
静静地刷了会手机,抬头看徐信义神色有些缓和,巫侯便收起手机道:“前几天认识徐老的时候看你身子骨都挺好的,感觉这次不应该是旧伤发作,那就是被人伤了?你们爷孙两个也不像是那种会惹事的人呀。”
“唉……”徐信义长叹一声。“我那小院你应该也看过了,我平素也就喜欢琢磨下冷兵器制作,尤其是苗刀。这沧市号称‘武术之乡’,差不多人人都能来上两手,更别提那些有传承的了。这练武虽说是强调修身养性、注重武德培养,可总是会有些害群之马倚仗所学为非作歹。以前大伙还会团结一致去对付,现在都变得自扫门前雪了。前些年不知道是谁传出我收有一把寒玉刀,削铁如泥,便不时有人上门求购。这次打伤我的郭怀仁就曾来过三次,头一次还显得比较客气,后面便不时恶语相向。这是第四次登门,一来便要我交出寒玉刀,更可恨的是竟然以小虎子的安全相要胁。我气愤不过,便动起手来,受了当胸一拳便昏了过去。”
“这不跟土匪一样了么?警察不管?”
“警察来了也没用。”徐信义端杯喝了口水,接着讲道:“这郭怀仁打小就显露出不错的习武资质,教他武术的也是位颇有些名声的老拳师,尤其注重武人德行。按说这郭怀仁也应是不坏的,可十几年前他为帮友人失手将人重伤被判了十年,从监狱出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整天与市里的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后来又将些个狱友组织在一起横行街头。起初也有人出手,没想到十年的牢狱生活,倒是让郭怀仁武艺精深了许多,反被他伤了几人,便再没人出手了。警察也抓了他几次,每次都是关不了两天,他就又出现在街头了,反正就是小事不断、大事不犯,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要,你们不要打我爷爷,不要……”身后传来小虎子的喊声打断了巫侯和徐信义的交谈,巫侯转身将左手轻轻覆在睡梦中仍咬牙切齿的小虎子头顶,很快小虎子重又安稳了下来。
“徐老,我出去抽会烟,几个小时没抽有些难受了。”
对方那个叫郭怀仁的明显就是个地痞老油条了,巫侯也不想陷在里面,太麻烦了,更何况和徐信义也没什么太多的交情,救他也只是看在小虎子的之前的言行比较对胃口。“算了,等会跟徐信义打个招呼,该干啥干啥去,没这交情。”巫侯靠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入口,将手里的半支烟狠狠吸了两口,重又摸出一根续上。
“出事了,过去看看”
“出啥事了?怎么这么吵?”
“哎,这不是徐信义徐大师吗?他怎么住医院里了?”
“那个好像是郭怀仁,他们怎么和徐老闹起来了?”
“哎呀,这姓郭的连小孩都要动手,就没人管了么?医院保安呢?”
……
一阵喧哗议论的声音从病房那也沿着走廊传了过来。
“嗯?郭怀仁?这是找到医院里来了?”巫侯有些惊异于某些人的无底线,熄掉烟头,转身朝病房走去。
“这里是病房,请保持安静,不要在这里吵闹,请你们都出去。”围观的人群中,护士的声音清唽可闻。
“这种时候还是得看护士的。”巫侯扒拉开围观的人群进入病房。最先入眼的是离房门不远挨着墙边站着的一个白衣护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拼命给自己鼓着气,脸涨得红红的。病床的周围则分散地站着五条壮汉,床头之前巫侯坐着的椅子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伸手在张开双臂挡在病床前的小虎子脸上轻拍着,一道从左额贯穿眉毛、眼睛和左边嘴角一直延伸下巴的疤痕显得格外刺眼。刚醒不久,还浑身酸软无力的徐信义则在徒劳地挣扎着想支起身来。
“你们再不出去,我要叫保安了。”小护士还在坚持着。
“你再叫,信不信连你一起收拾了?”离门口最近的壮汉转头看着小护士威胁道。“没见着仁哥正在跟人谈事情。哎,你哪来的?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一把抓住向自己走来的壮汉伸出的手指,巫侯顺势就反向一掰跟着向下一沉,“哎呦,疼疼疼……你松手。”壮汉秒跪在巫侯身前。
“叔叔。”小虎子转身喊了一声,半边小脸红红的。
“原来是你把这姓徐的老东西送医院的,我还纳闷这沧市还有人敢跳出来管我的闲事,原来是条过江龙。”郭怀仁拍了拍手,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巫侯,说:“看兄弟你细皮嫩肉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伤了胳膊瘸条腿,那还就真白瞎了这身好皮囊了。先把我兄弟放开,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巫侯轻声说道:“好样的。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出去让围观的都散开,放心,一会就没事了。”
目视着小护士走出门口分散围观群众,巫侯转头看着郭怀仁平静地说道:“这小虎子是我忘年交小友,你如此欺凌他,你又准备怎么交待?”
“不错,不错,好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郭怀仁鼓了两下掌,继续道:“你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郭某人在沧市江湖上是什么地位,居然还敢跟我要交待?”
“你什么地位我不关心,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巫侯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今天这是在医院,我也不想跟你多费口舌,你带人离开,不要在医院骚扰徐家爷孙二人,我放人。”
带着手下刚离开病房,郭怀仁站在门口伸出食指朝巫侯点了点,又比了个大拇指,说:“这场算你的,希望跟下来的你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