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心里感慨,不管是人还是狗,只要能做到老大这个地步,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就比如眼前的老雷,身手如何暂且不论,单单是这一番战前动员,放在部队里至少也得是个教导员的水平。
一众猫猫狗狗轰然应诺,场面顿时变得极为热血沸腾,老雷顺势联合飞虎和七月,给在场的每一只猫狗指派位置,分配任务。
等到全部分配完毕,猫群和狗群散去,已经是深夜了。老雷向易宁和飞虎道了别,带着麻子和癞子回去了,七月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看着变得空荡荡的巷子,飞虎说道:“咱们也回去吧。”之后不等易宁回答,也起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跟在飞虎身后,易宁的心情反倒变得忐忑起来——靠它们这一群猫猫狗狗,真的能制伏那些手持利器的偷狗贼吗?就算制服了牠们,人类的法律又能给牠们多重的惩罚?真的能为村子换来永久的安宁吗?
黑子似乎看出易宁在走神,凑上来问道:“嘿,小家伙,你在想什么呢?”
易宁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问道:“大黑,你说,要是咱们把那些偷狗贼给咬死了,会怎么样?”
“咦,别说这么吓狗的话。”黑子缩了缩脖子,说道:“要真是那样的话,村里的人说不定会把我们当成疯狗给活活打死。”
飞虎回头看了一眼易宁,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如果真的想那么干,我就退出你们的计划。我们只是狗,人类豢养我们,是为了看家护院,如果我们真的把那些偷狗贼咬死了,会给他们惹来天大的麻烦。”
易宁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飞虎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人类中流传着一句话,杀过人的野兽是不能留的。你说的那件事,我不能干,黑子不能干,别的狗也不能干,谁干了,谁就会死。”
易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像这种阴暗变态的渣滓,我是不相信牠们会改过自新的,人类中还流传着一句话,叫做除恶务尽。既然不能让牠们去死,那就只能想办法让牠们生不如死了,我不想看到有一天牠们又回来报复。”
飞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正好我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你如果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黑子打了个寒战:“你们俩能不能离我远点?怪不得黑子我只能当小弟,原来像你们这种狠角色,都是用最平静的口气说最狠的话,不服不行。”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们发现了一丝异样,往常满大街遛弯儿撒欢儿的猫狗都不见了,偶尔有两三只从隐蔽的角落里冲出来,也是匆匆忙忙,叫声里满含警戒的意味。一时间,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几个村民聚在一起闲聊。有人说道:“今天村里这猫猫狗狗是咋了,往常见了人还往人跟前凑,今天这离大老远就跑走了,跟要打仗一样。”
有人说:“是不是有人来偷狗了?听说好几家的狗都没影儿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家,晚上回来就找不着了,几天没回来了。”
“那八成是,现在入秋了,狗肉馆的生意起来了。”
“这贼娃的胆儿是越来越大了啊,都敢进村里偷狗了,要是让我撞着了,一铁锹把牠们的狗腿都打折,干这丧良心的事儿。”
有人附和道:“就是,干这缺德事儿,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有人轻蔑地笑了:“就牠们这样的,生出来的是不是自己的种还不一定呢。”
周围的人听了,也跟着哄堂大笑。
易宁、飞虎和老雷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巡视外围的哨位。
“咋样?看见那两个偷狗贼没有?”老雷问放哨的哨兵。
“来了两次了,每次都是我们一叫就停下来了,像是有点不敢进来。”哨兵老老实实地回答。
老雷看向易宁:“咋办?要不要把哨兵撤了?或者换个报信儿的方式。”
易宁也有些发愁,村里七八个路口,所有明哨暗哨流动哨加起来至少要三四十只猫狗,不用叫声预警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通知到每一个哨位,到时候那些没有及时隐蔽起来的猫狗可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一群在它们头顶盘旋的喜鹊落在了它们身边的树杈上,领头的一只喜鹊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蹲守那两个偷狗的人类?”
精明如老雷这种老狗,立刻就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它抢答道:“没错!怎么,你们也有伙伴被牠们抓走了吗?”
那只喜鹊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的兄弟姐妹已经被牠们打死好几只了,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们报仇的话,我们也愿意跟你们一起。”
老雷说道:“太好了,我们就缺你们这样的帮手,你们会飞,就帮我们报信吧。我们的哨兵一叫,太容易暴露了,而且这样牠们就不敢过来了。”
“没问题!”
于是乎,复仇者联盟的队伍再次壮大。
看着眼前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村子,徐志辉很是郁闷。牠跟自己的另一个同伙闫宇飞是在电报群里认识的,两人平常都以虐猫为乐,私下里还交换过不少资源。结果就在上个月,原本正在武汉上大学的闫宇飞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原因是牠虐猫的行为被舍友曝光到了网上,学校把牠劝退了。喜提无限期寒假的闫宇飞捧着自己的高中毕业证欲哭无泪,走投无路之下牠找到了徐志辉,牠们俩一合计,决定到附近的农村里去偷猫偷狗。城里人太多,监控到处都是,万一被人拍到或者报警,对牠们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相比之下,如今的农村除了老弱妇孺几乎没什么人,正是牠们大干一场的好地方。
偷来的狗可以卖到狗肉馆里换钱。牠们的狗来路不明,这一点那几个狗肉馆的老板都心知肚明,但从来没人多嘴。只是也给牠们提了要求——不能下毒。毕竟狗肉馆收狗肉是为了下锅,下毒风险太大,万一处理得不干净很容易出事儿。
至于抓来的猫,牠们一般会在网上直播自己虐猫的过程,付费观看,或者录制成视频出售。这是一条见不得光的黑产,但是打击力度却远远不如黄赌毒,再加上他俩虽然在网上嘴硬无比,现实里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居然也靠这个挣了点钱。
今天,徐志辉和闫宇飞已经抓到了三只狗两只猫,准备再来这个村子碰碰运气。但今天这个村子却处处透着一股子邪气:
每当牠们准备靠近村子的时候,就会响起激烈的狗叫声,一个传一个,到最后仿佛整个村子里的狗都在叫。这种情况下再进村子的风险可就太大了,农村里只是人少,并不是没人,而且民风更加剽悍,万一被人发现牠们在偷狗,是真的会挨打的。
闫宇飞凑过来念叨:“徐哥,这村子邪性啊。咱俩一过来就有狗在叫,也看不到是在哪儿藏着呢。是不是村里有人发现丢狗了,在蹲咱们呢。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抓到不少了。”
徐志辉回头看了看三轮车车斗里装的几只麻袋,丢掉了手里的烟屁股,说道:“行,今天就这样,明天再来。今晚该直播了,回去挑一只猫出来,让它好好享受享受。”
看着那辆远去的三轮车,易宁、飞虎和老雷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呸,真没种,居然跑了。”老雷骂骂咧咧地说道。
易宁眼神里的杀机一闪而逝,冷冰冰地说道:“牠们如果有种,就不会干这种事情了。”
飞虎显得格外平静:“牠们早晚还会来的。”
徐志辉和闫宇飞开着车到了一家牠们常去的狗肉铺子,在后院扔下了车斗里的两只麻袋。麻袋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是一阵凄厉又无力的呜咽。
老板推开一扇侧门,走进了后院,看了看地上的麻袋,皱了皱眉:“今天的货有点少啊,这是几只?”
“今儿运气不好,有个村子昨天踩好点了,今天去的时候人太多,不好下手。这里是三只,也够您先凑合着用了。”徐志辉给老板赔了个笑脸,递过去一支烟。
老板嫌弃地摆了摆手,指了指闫宇飞:“戴眼镜的那个,去,把袋子解开,我验验货。”
闫宇飞心里暗骂一句,把两只麻袋拖到老板面前,解开了袋口的绳子。袋子解开的时候,有两只狗无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还在艰难地喘息着。还有一只则是口吐白沫,已经死透了,老板踢了踢袋子,已经有些硬了。
“妈了巴子的。”他抬手给了闫宇飞一耳光,打得他那瓶底厚的眼镜都飞了出去。
“踏马的,老子说了多少遍了,不让下药,不让下药!老子是开饭店的,不是开药店的。下了药你让老子怎么卖?出了事儿你们两个叼毛扛得住吗?真踏马废物!”老板点着徐志辉的脑门破口大骂。
徐志辉低声下气地赔笑道:“老板,你消消气儿。这只狗太滑,不好抓,所以才下了点药。用得不多,处理干净了没问题。您放心,明天,就明天,我保证给您弄几只好货过来。”
闫宇飞被刚才那一巴掌打蒙了,连眼镜都忘了去找,傻呆呆地愣在那里。
老板见他一副傻呆呆的模样,骂道:“什么玩意儿,这么点事儿都干不好,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票子,摔在了徐志辉脸上:“以后再有下药的,就别往我这儿送了,你们俩龟儿子自己吃吧。把袋子给我搬进来!”说完便吐了口唾沫,推门进去了。
“哎哎,好嘞。”徐志辉赔着笑脸,把院子里的两只麻袋拖进了后厨。
牠们俩在路上买了点烤串跟啤酒,回到了租住的出租屋,把剩下的那只装猫的麻袋随手摔在了地上,麻袋里传出两声凄惨的猫叫。
徐志辉朝着袋子狠狠地踢了两脚:“tm,真踏马晦气。小闫,把它们先关进笼子里,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收拾它们。”
闫宇飞抓起麻袋扔进了房间角落的一只铁笼里,笼子下的地面上满是暗黄的尿渍、黑紫色的血渍和一些不明颜色的斑痕,栏杆上也同样如此,地面上还散落着猫屎,臭气熏天。
闫宇飞解开袋子,把里面的两只猫倒了出来。
“草泥马的,你个贱猫,你敢咬我!”闫宇飞发出一声惨嚎。袋子里装了一只白猫,一只奶牛猫,奶牛猫此刻正恶狠狠地咬着牠的手,已经有血流了下来。闫宇飞反手抓起这只奶牛猫,狠狠地摔在了笼子的栏杆上,喘着粗气叫嚣道:“敢咬我,妈的老子弄死你!”
奶牛猫狠狠地撞在了栏杆上,然后摔落在笼底,颤颤巍巍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闫宇飞还要伸手抓住它再摔,徐志辉阻止道:“你直接摔死就便宜它了,等会直播慢慢来,让它爽个够。”
闫宇飞骂骂咧咧地关上了笼门,在一旁的水龙头下冲了冲手上的血迹,顺手接满了一盆冷水,泼进了笼子里,两只猫被淋得浑身湿透,毛紧紧地贴在身上,不停地往下面淌水。
白猫小心翼翼地凑到奶牛猫的身边,替它舔着身上的水。奶牛猫已经无力抬起头来了,它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阿白,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咱们逃不掉了。”阿雪低声呜咽。
“不会的,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奶牛猫低声安慰它。“等会儿牠们再打开笼子,我来拖住牠们,你趁机逃出去,记住,逃得越快越远越好。”
“没用的,牠们把所有的门窗都关死了,我就算逃出笼子,也跑不出这间屋子。”
奶牛猫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雪,对不起,是哥哥没用。”
“不,是那些人类该死,牠们该被千刀万剐,该被碎尸万段,该下十八层地狱!”
“阿雪,你又在说哥哥听不懂的话了。你放心,就算是要死,哥哥也要死在你前面,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牠们伤害你。”
“哥哥!”白猫低头啜泣。
如果易宁在这里的话,它会惊讶地发现,那只名叫阿雪的白猫的眼睛里,燃烧着熔金般的烈光,仿佛焚尽万物的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