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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数绵羊

    大宫宰拼了命地狂奔,跑累了腿软了,也不敢停下,生怕身后之人追杀上来。它若是肯回头,就会发现,除了一道孤单凄凉的影子,没人愿意跟踪它,纯属自己吓自己。

    它飞也似地逃回亚运村,直奔运动员休息室。

    送走六只亚录,运动员休息室顿时空旷不少,但还是双人间。

    大宫宰想起和梅下宇潇洒挥手告别时,对方不功成名誓不还的坚定眼神,估摸着今晚可以愉快地住上单人间。

    所有恐惧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喜悦,近乎无穷无尽的幸福感。

    大宫宰颇是期待地推开单开门,脱鞋进屋,怎料另一只亚录梅下宇早已平躺在休息室内,白高兴了半天,竟然还是双人间!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回来了?”

    两只亚录几乎同时出声,问出同样的问题,同时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事情办完了……先回来过夜。”

    “我也是……没事了就……回来。”

    两只亚录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分明是心虚,但彼此都识趣,互不拆穿。

    气氛突然尴尬,大宫宰用脚趾头在地板上直接抠出三室两厅的奢侈户型,它恨不得马上钻进去,原地去世。

    但脚拇指点上半天,始终无法化成一道烟遁进去,大宫宰突然心累了,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更不想讨好任何人,只想变成一具躯壳,安静地睡到地老天荒。

    它连脏兮兮的衣服都不换,拿起枕头盖住自己青肿的脸,一秒入睡。

    鼾声如雷震天响,无视任何阻挡,在和梅下宇的噪音比赛中,以压倒性的力量,绝对的优势,轻松拿下冠军。

    “它是喷气式飞机的人形形态吧?3D立体环绕音效,气不止,力不绝地滚滚响,我都怀疑它用呼噜声可以硬生生打断蓝星自转,毁灭银河系。我又不是特困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打呼噜,怎么可能睡得着?”梅下宇气得想一脚踹醒大宫宰,但它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过对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流泪,“太难了,真是太难了,失眠的我,只能无助地望着窗外的月光,掰着手指数绵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七十只羊……七十一只,七十一,十一……一只秋田犬!”

    怎么回事?秋田犬肥厚的大饼脸,怎么突然乱入,放大到自己眼前,梅下宇噌地一下就惊醒了。它眨巴眨巴眼睛,定定神,再迅速放空大脑,进入魂游状态,从头开始数绵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八十只羊……一只秋田犬!”

    秋田犬笑起来一脸贱兮兮,它伸出暗紫色湿哒哒的舌头,几乎快要舔抵到梅下宇脸上。

    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瞬间化为泡影,梅下宇没好气地怒骂:“八嘎,什么鬼,快滚开!” 它总是半睡半醒,一直折腾到下半夜,也没能赶走这只调皮的秋田犬。

    一声超级呼噜,像一道无形的巨浪腾空而起,以每秒八十米的速度向上狂猛冲击,力图揭开天花板,掀翻整座体育馆。

    超级呼噜的恐怖能量还未开始消散,秋田犬冲出羊群,摇晃着卷曲的尾巴,再次出现在梅下宇眼前。它忍不住怀疑,这只秋田犬莫不是大宫宰的化身,不然怎么大宫宰一打出超级呼噜,秋田犬就应声出现。

    想法极度荒诞,却也有一定的逻辑性,梅下宇特意尖起耳朵,忐忑地等待时间的验证。

    没等来答案,梅下宇却差点崩溃。

    绵绵不绝的呼噜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一台轰鸣的重型坦克肆意横行。床垫在使劲晃动,吊灯在左右摇摆,墙灰在簌簌下落。顿时,冰凉的空气变得燥热,恬静的月色变得滚烫,困倦的世界也变得亢奋了。

    梅下宇把头伸进被窝,拿出面巾纸揉成团堵住耳朵,可磨人的呼噜声好像会玩捉迷藏,灵巧地钻入厚厚的被褥,然后趴在它的耳边,阴恻恻地邪笑,一字一顿道:“嘿,我抓到你了!”

    梅下宇快要翻起白眼,这绝对是它人生中最难熬的三百多秒!终于在一道穿云裂石,撼天震地的呼噜声中,它等来了心心念念的秋田犬。

    “八嘎,还真是你小子在搞鬼!”搞清楚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秋田犬嘭的一声,化成云烟消散,再也不会跑出来骚扰梅下宇了。

    就算如此,梅下宇还是气得牙关紧咬,它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拿下枕头,狂甩大宫宰二三十个耳光。

    大宫宰两侧脸颊顿时高高肿起,比猪头还要丑陋上几分。不知是被打脸打习惯了,还是没脸没皮久了,早已不大在乎,大宫宰的表现竟然很是硬气,一声闷哼都舍不得发出,仅仅只是微微皱起眉头而已。

    渐渐地,梅下宇扇累了,手酸了。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回去接着数绵羊。可惜的是,羊都数了一屋子,它还是睡不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九十只羊……七百零一只羊,一只羊……一根羊肉串,两根羊肉串,三根羊肉串,羊腰子,烤羊排,烤羊腿,多放孜然,撒上葱花,再来点辣椒……”肚皮咕噜咕噜地响动几声,梅下宇数着数着就忘记数到多少,在数什么了。

    肚子里所有的馋虫都被高高勾起,食欲如同一团烈火在体内燃烧,梅下宇难受地弓起身躯。饥饿的灼烧感遍布全身,侵蚀着每一个器官和每一寸肌肤。

    它感觉可以吞下一整只羊!

    “羊肉火锅,快到碗里来!”

    倏然,一声高喊,似炸雷,似破冰,似裂帛,不像人类口中所能发出的声调,直叫得人毛孔炸开,头皮发麻,隐约盖过超级呼噜声。

    世界顿时清静了。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在梅下宇怨恨的目光中,大宫宰元气满满地起床,像只没心没肺的小兔子蹦来跳去,还不忘嘲笑梅下宇像熊猫,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梅下宇懒得搭理它,闭上眼睛装睡,等大宫宰觉得无趣,自顾自地出门,它才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玄幻,盖在脸上,补眠。

    “八嘎,出去就别回来了,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