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生空落落地回家，他爸没在家。陈河生走到灶房，关上门，没有窗户，真的一丝光也没有。他妈不会傻愣愣的在门口等他了，因为她去了一个比这还要黑暗的地方。
黑暗里，他看不见自己的五指，看不到蓝天，他失魂落魄打开门，他想那个护着他的娘，那个第一口饭总给他吃的娘了。
他娘不傻，傻的是他。开门，也照不到里面，白光只给门口处的偏爱。
他拿起石头，砸墙，砸出来了洞。缕缕阳光透过洞前赴后继地涌进来，地上是两件破衣服，他娘就在这接客。
陈河生抱着衣服悲痛地喊。
“娘！”
灰蒙蒙一片的天，我被我爸赶来上学，我又踏上土地，它不再憨厚，而是千疮百孔。
我也没做成英雄。
老师讲课慢吞吞，学生一个接一个的少，渐渐地，一个屋子里，12个学生也多。
老师下学叫我过去。我极其恶劣地冲他喊：“你根本不帮孙生男！你不配做老师！”
张谭生悲惨一笑，他说：“我知道。我不配做老师。”
三天前。
孙生男告诉张谭生她要嫁人，张谭生不同意，孙生男说这是她的命。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为了她弟弟而活的。
弟弟生，她就生，弟弟死，她就死。
张谭生不同意，他告诉孙生男：“你的命不关他人的事，你爹生你，不是给你弟生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孙生男弯眉笑。“我知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老师，我知道。”
“我带你走。”张谭生说，孙生男摇头。“老师，你还有要等的人呢。”
“她死了。”
孙生男惊讶的捂住嘴。“老师，那你的孩子？”“她走的那一天，带着孩子一起走的。他们不再受苦了。”
孙生男这才明白，张谭生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了，原来他牵挂的人早就离开人世了。
“不了，老师，我走不了的。”“我把你买下来。”孙生男想说老师，别费钱了。
张谭生依旧是这般说辞。他很坚定，他不想再败了。
孙生男还说：“你别告诉，广生哥。我不想他再被麻烦了。”张谭生老泪纵横地抱住她。“乖孩子，辛苦了。我不告诉他，这是咱们的秘密。”
孙生男回家告诉她爸，“有人说想买我。”她爸说：“多少钱？”
“不知道。”她爸又问：“哪里的？”“他是我老师。”
她爸奇怪地眼神盯着她。“行，明天我跟他谈谈去。”
孙生男的父亲找上张谭生，看着他的样子，吐了他一口唾沫。“人模狗样的，枉为人师。”
“你说多少钱吧。”“100块。”“行。”
孙生男的父亲在张谭生回去拿钱的时候，反悔了。“我骗你的，我早就跟人家订了娃娃亲，这毁约不就是毁了我面子吗。”
孙生男的父亲狡诈的笑着，张谭生非常生气。“你骗我？”“我没骗你啊，100块啊。”
“不过你给我10块，我让你破处，到时候我再说她摔住了，这样我们都好。”
张谭生一阵恶寒，但是他没赶走他。
“你说吧，怎么样才能领走她。”“没想到你还挺深情，哈哈哈。”父亲笑弯了腰，他捶着胸口，眼角笑出几滴泪。
“400块。”父亲比了个四，嘴里说。
张谭生看他坐地起价，心里骂他畜生。
“400块，你当你姑娘是商品吗？。”“嫌贵？不要算了。”张谭生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才16565块。张谭生一咬牙：“行，你先别让她嫁，我去取钱。”
“那你快些了。”
张谭生燃着煤油灯，好说歹说，给我劝住了，我听他给我滔滔不绝地嘱咐。“老师，你想干什么去？”在我看来，他给我嘱咐，就像是他要走了。
“我？我去完成一件大事，毕生的梦想，成功了，我就离开这了。”“你不等你的春令了？”
张谭生一笑。他说：“不等了。”
“记住没，教育才能改变思想，你不是想帮孙生男吗？你改变的人越多，孙生男被帮助的可能性就越大。”“记住了。”
“还有，我走了，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吧，活着，你才能改变人，你活一天，就是赚一天，记住了没”“记住了。”
鸡鸣，日升。
上午，发生一件大事，王辉宗的父亲来学校闹事，要求把鸡蛋还他。
张谭生心情不错，他好声好气地说：“等晚上，我还你钱，行不。”
王辉宗的父亲说：“那你还回来吗？”“回，给你钱。”父亲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跪谢。
“谢谢！谢谢啊！老师，您真是大善人啊！”张谭生扶起父亲，他说：“一把年纪了，道声谢就行。”
父亲：“张善人啊！”
张谭生走的时候，将信交给数学老师，而且交代了真相，数学老师呢喃：“怪不得呢。”
张谭生感谢他借给他钱，感谢所有的老师，是他们一笔一笔凑过来的。
老师们没有出来看张谭生离开，只有一位老师来看他，数学老师抱着猫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一如望着他那日远去的样子。
只是，这回，他带着的是希望，不是绝望。
张谭生跳进河流，洗了把脸，开心的像个孩子。河流只剩河床，小坑里的水荡漾开来，时不时地荡出阵阵波圈。
他捧起一口水，喝完，又踏上新的征程。
黄昏之时，张谭生到了地方，孙生男去迎接他。
但她慌张的让他走，别来这。张谭生问她为什么。孙生男哭着，她说：“快走老师，我爸他根本没想把我卖给你。”
“什么意思？”“他关住我，就是为了等你，求你了老师。快走吧。”
孙生男跪在地上，她哀求着。“老师，你快走吧。快走啊！”
张谭生不走，孙生男快崩溃了，她还是不断求着他离开。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的。”张谭生像头犟驴，他就是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算是把钱抢走了，他人还活着，就一定能把孙生男救下。
孙生男白着脸，空洞地蹲在地上，她流着泪，她拿出泥人，泪在泥人身上染成黑色。
她猛然冲向张谭生，抢他的包裹，张谭生不解，孙生男说：“你敢救我，我就去死。这样你就白救了。”
张谭生冷着脸，“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了别救我！这是我命，行吗？！”
张谭生心痛地给她擦泪，他只能说：“好，我这就走。”
孙生男不信，她送到村口，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去的张谭生，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走回去，她突然唱起歌，轻飘飘地走向家，走向她命定的结局。
夜深，张谭生抹了把脸，他又来了，他没去孙生男家。他根据孙生男的反应，知道她爸想诈他，但是他拿着钱回去，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根本救不了。
张谭生找了个土坑，夜里乌漆嘛黑，他看不见，用草盖上，他蜷缩成一团。
打算先度过这一晚，他枕着寒冷睡着，有人掀开他的草。
“娘了个，我就说这小子在这，你闺女真好，胳膊肘往外拐。”“别提了，早他娘打她了。”
“你下去把他包拿过来。”“行，你给我照着。”“拿块石头，醒了砸他。”
“你想杀人？”“谁说的，给他砸晕不就得了。”
男人下去，拿包，张谭生攥的紧紧地，男人掰开他的手，张谭生刚动一下头，嘭的一下，被砸了脑袋，晕了过去。
男人丢了石头，拿上包。
他笑着说：“老师就是好骗，学了那点死知识，就以为人心都是好的。”“哈哈哈，那你以为，要不是他好骗，你还得不到钱呢。”
人影渐行渐远，谈话声也小了。
张谭生醒来一摸包，没了，他慌张地找，就这么大地方。没了，真没了。他像是死了一样寂静，连心里那点不舒服都没了。
张谭生像个孩子无辜地坐在地上，他无神地坐着。
他什么也没了，但是他还活着，还活着，还有希望。
张谭生爬出洞，疯了一样向外跑，等他再赚，再赚钱就能救她了。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有命！”
张谭生带着头上黏糊糊的血，眼眶通红，如灌了血，他突然看不见，摔倒在地。
张谭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又冒出鲜血来，他蠕动着嘴巴。
“春春令，我。”能来见你了。张谭生最后一眼，是耀眼的太阳，他口吐鲜血，艳红色的血喷涌而出，人死前，是能够直射刺眼的太阳，正如张谭生一般。